谢茂点点头。 衣飞石陆陆续续服了不少药丸,玄池里最大的几道口子也被岳云补上了,情况稍微好转。 岳云离开之后,昆仑也找借口退了出去。 谢茂一直站在旁边。 适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岳云替衣飞石疗伤这事上,顾不上计较礼数。现在屋子里仅剩谢茂与衣飞石两个人,谢茂站着,衣飞石还坐在沙发上,这让衣飞石略觉失礼,欲起身说话。 谢茂在他身边坐下来。 屋子里的两张小沙发是酒店标配,中间原本夹着一张小圆几。适才为了方便疗伤,昆仑把圆几抽开,让两张小沙发靠在了一起。现在谢茂坐了岳云的位置,两人重新恢复了靠得很近的距离。 坐下来之后,谢茂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喂衣飞石服药的矿泉水瓶。 那只瓶子已经被彻底捏变形了,多余地搁在谢茂手里,使得二人之间的气氛紧张了一瞬——谢茂不愿被人知道自己的失态,衣飞石也明知道这一点,很担心谢茂在自己跟前挂不住面子。 所幸谢茂很平静地把捏得皱巴巴的瓶子放进垃圾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顾不上在衣飞石面前强撑面子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 “要不要睡一会儿?”谢茂问。 衣飞石都认为他必然要问罪。哪晓得谢茂问的是是否需要休息。 “先生,我错……” “不说对错。”谢茂打断他的道歉。 他侧过身,见衣飞石脸色依然苍白,点漆般的双眸漾着一点水波。 谢茂知道,那不是单纯来自于身体虚弱时的痛苦,更多来源于衣飞石心头难以言说的秘密。 衣飞石苦苦守着一个秘密。 在衣飞石心中,那个秘密甚至与谢茂的性命安危一样重要。 小衣为了你的性命,宁愿废了修为,领受羞辱痛责,你还想他为你做什么?如果他真的想要走,一定有离开的理由。人一旦被自己的欲望控制住心神,就半点不懂得体谅爱惜了么?谢茂再三反省。 只要看着衣飞石的脸,谢茂的许多坚持最终都会变得荒腔走板,一触即溃。 不管衣飞石打算再次摧毁玄池时想的是什么,谢茂不认为那是对自己的恶意。衣飞石从来不会故意伤害他,不会故意让他伤心——在谢朝时,谢茂遇刺,衣飞石敲打下属自领刑杖,都企图藏着掖着不让谢茂发现,他故意挑了深夜前往并在受刑后找借口出了宫。 他对身体的感情没有普通人那么深。为了达到目的,身体就是可以牺牲的一种手段。 以前谢茂认为他是被马氏虐待后留下了心理障碍,如今倒觉得这很可能与衣飞石的出身有关。人为何那么紧张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受伤了,殒亡了,人也会随之受损死亡。衣飞石不一样。他是铠甲生灵,铠甲坏了可以补,就算铠甲灰飞烟灭了,器灵依然可以附体存在。 “我知道你后悔了。”谢茂忍不住心疼的怜爱,在衣飞石额上轻吻,“你知道我心疼你,立刻就吃了药,让岳云替你疗伤。——你不知道我舍不得。” 毕竟相伴了数十年,二人之间很少会有误解。 只要谢茂愿意体谅,他总能明白衣飞石所做的一切。这是衣飞石在君上处从未感受过的体谅。 衣飞石分明就后悔了,他若知道谢茂会痛苦,绝不敢对自己那么狠心下手。 他心中那么后悔,只要想起谢茂泛红的眼眶,就恨不得时间倒转回去,阻止对自己下手的自己,然而,想要解释道歉的话,他在嘴里磕巴了半天,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话说着显得太儿女私情。 他和君上之间,根本容不下矫情无比、拖泥带水的“儿女私情”。 偏偏这些话都是谢朝的谢茂与衣飞石的日常。 谢茂喜欢对衣飞石说甜话,慢慢地衣飞石被他带跑偏了,也习惯对谢茂说甜话。 二人最年少轻狂的时候,最爱做的事就是凑在一起彼此互夸,并自豪“我这么好才配得起你”。哪怕后来相处的时日长久了,二人皆垂垂老矣,当着小辈儿不好放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