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坐下。 郁从华上前为他理了理衣襟,宫人送来热茶。 谢茂喝了一口茶,才吩咐道:“赐座。” 皇帝含沙射影骂谢娴不安分,龙幼株老实闭嘴听吩咐,一点儿意见都不打算发表。 就谢茂这样的皇帝,你要是办事始终明哲保身,不肯实心任事,基本不可能混得过六年两任。龙幼株为皇帝效命也有近二十年了,办事从来积极诚恳,替皇帝分忧解难时尤其敢想敢拼,皇帝也从来不觉得她想法离经叛道,觉得好就纳谏准了,觉得不好就让她再想想。 ——只有一件事上,龙幼株吃过亏。她曾建议皇帝离间衣飞石与衣家的关系。 结果当然非常难堪。若非念她初犯,又是妇人,当时就被皇帝打脸了。 从那以后,涉及到衣飞石,再如今已经到了但凡涉及衣家相关的事,龙幼株都很慎重。 一个谢娴牵扯出来的就有长山王府和衣家长房,龙幼株就是专给皇帝干私活儿脏活儿的,倒是不怕皇帝要她去弄一个谢娴。她比较担心的是,这事儿和衣家相关,就必然绕不开襄国公。 听事司和纯王府私下接触的事被皇帝严令保密,瞒着长公主府与长山王府是该当的,毕竟涉案的就有衣长宁与长山王府二王子谢泓。可是,皇帝吩咐了,目前这事儿还得瞒着襄国公府。 皇帝不在太极殿召见她,故意带着她到鱼跃池说话,就是暂时不想让襄国公知道这件事。 “凉州那边有消息了么?”谢茂突然问。 从去岁太后回宫到如今已经有大半年了,凉州衣长安处其实已经被听事司翻了个底儿朝天,详细到什么程度呢?远在京城的龙幼株甚至知道衣长安每天什么时候吃饭睡觉出恭,他和妻子陆氏敦伦时喜欢用什么姿势,和凉州名妓褚朵儿鬼混时喜欢用什么姿势…… 衣长安自认仕途已绝,最大的兴趣就是做生意,搞各种发财的买卖。 背靠着殷克家与镇国公府的两座大山,衣长安想赚钱非常容易。 从州府衙门到各部各道衙门,从来没人敢找他麻烦,他还能横行霸道直接抢人家的买卖,我在这儿干这一行了,你们就不许干!谁干就是和我作对,直接抢你没商量。 谢朝商税除了配合盐政之外,多半是在商路沿途设卡抽税,当然,这笔税多数官宦人家都会想辙规避,一般是找姻亲世家或同僚帮忙携带,也有一些是直接找沿途税官私下串联勾兑,花小钱省大钱。 衣长安也是找关系,他找的关系还都不需要花钱。全都是衣飞石的旧部,谁会跟他要钱? 谢茂近年越发觉得皇嗣难以扶立,为身后事做了很多打算,衣飞石身边不少用过的心腹,如曲昭、孙崇之流,都被谢茂大方地放去了地方做守备将军。衣长安就给这些衣飞石的旧部写信请求帮忙,衣飞石还真不知道——就算贴钱给衣长安办了事,这群人也不可能找衣飞石诉苦表功。 不管衣家内部有什么仇恨分裂,在外人看来,衣长安就是衣尚予的长孙,是衣飞石的大侄儿,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就是血脉割舍不断的一家人。 横行乡里、肆意敛财,搁旁人身上那是不得了的罪过,衣长安姓了衣,轻易就动不得了。 连龙幼株也懒得回报衣长安前不久才抢了覆县一个绸庄的买卖,回禀道:“一直派人盯着衣长安,没有异常回报。” “谢娴说,要谢洛去见衣长安。”谢茂笑了笑,“朕也才知道谢洛要去凉州。” 这件事就显得很有趣了。叫谢洛去审四岸县盐引案,是谢茂临时起意,在此之前,谁也不可能知道谢洛会去凉州,更没办法安排衣长安与谢洛的“见面”。 除非,衣长安早就打算进京了。 ——他进京来做什么?探亲,还是,密谋夺嫡……弑君? 若按龙幼株的想法,牵扯到夺嫡之事又有弑君之嫌,甭管三七二十一,带人斩草除根才是正经。可衣长安是衣飞石的侄儿,她不敢向皇帝谏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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