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过去关了窗,又让宫婢将屏风搬来挡在帘前。 楚言枝随姚窕出去静候着。 每时每刻都煎熬,楚言枝将头靠在姚窕肩膀上,同她一起望着窗棂外泻出的微光,亦不敢出声,怕会扰到辛鞣在内施针。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沉,楚言枝眨了眨酸涩的眼,疏萤为她披上了衣衫。楚言枝发凉的手在姚窕一下一下轻柔的抚按中回了暖。 辛鞣从屏风后出来了,朝她和姚窕行礼:“殿下,娘娘,臣女已施针完毕。” 楚言枝起身握住她的手,刚披上的衣服滑到了地上:“皇奶奶醒了吗?” 辛鞣摇头:“未曾。但殿下莫急,太后病症来得迅疾,臣女不敢用太猛烈的针法,所以无法立时见效。在明日这个时辰之前,定能醒了。” 楚言枝稍松了口气,握握她的手:“好,辛苦你了。” 红裳帮她把衣衫重新披了回去,楚言枝走到床榻前,如净嬷嬷已经为荀太后穿好了衣衫,锦被盖得严实,荀太后的面容依然平静祥和。 楚言枝在如净嬷嬷端来的锦杌上坐下,仍握着她的手,长久望着没再说话。 天黑透了,钱锦领人端来了膳食摆在屏风后,楚言枝端着燕窝粥,让如净嬷嬷将荀太后扶起,一口一口尝试喂她吃下。 还好,多少能吃下去一些。喂完小半碗后,楚言枝再度握起她的手,尝试细声细气地说话给她听,姚窕给她端了饭来,劝她吃些。 楚言枝接过勉强吃了一点,实在吃不下,又劝姚窕回去歇息,她毕竟从前受过大病,经不得一直操劳。姚窕坚持要陪她,直到后半夜太阳穴泛起疼来,实在捱不住,才被疏萤扶出去了。 成安帝还在正殿内等着,除却太医外,其余人似乎都被挥退了。见姚窕出来,成安帝与她相顾无言。 辛鞣与其他宫婢都在屏风外的外间稍歇了,内室一片静寂,只有楚言枝和如净一站一坐守在床侧。 内室除却苦药味外,仍散着荀太后平日最爱点的信灵香。香气自然玄妙,使人心境幽沉。 楚言枝脑海里开始闪掠过一些平时鲜少注意过的画面,譬如冬天天气晴好的时候,温暖的太阳照在红通通的柿子上,她和皇奶奶一起坐在炕毯上,透过琉璃窗一起看过去。 也譬如和皇奶奶一起跪坐在佛前,呼吸中浸透着幽冷,那一下下有节律的木鱼声和皇奶奶低喃的诵念声却让她觉得无比祥和。 还有她站在门前朝皇奶奶行礼,皇奶奶始终倚在那里,脸上没什么笑容,却让如净嬷嬷把糖盒子都拿来一一打开,让她随便吃。糖盒子里有三角形的棕褐色松子糖,也有长方形的乳白色椰丝糖,每一粒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只要一想到,好像那棉茸茸的甜意都顺着舌尖流进了心里。 小时候她吃了糖就觉得好幸福,幸福得要把眼睛弯起来笑,皇奶奶就坐在那看着,脸上也会出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长大后她含着糖也很少会笑了,即便对着皇奶奶弯眼睛,皇奶奶也只用那双依然清明的眼睛凝望着她,问她为何不爱笑了。 娘亲这样问她,钱公公也这样问她。好像她的不快乐根本瞒不过任何一个时刻关心她的长辈。 楚言枝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快乐,她明明拥有了最好的一切,比太多人幸运。 她伏在皇奶奶的床头,忽地再次哽咽了。 颊边的发被一只温柔的手拂到了耳后,楚言枝五指微蜷,发觉一直被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不见了。她迷茫抬起脸,看到柔和的晨曦下,皇奶奶正目光慈爱地注视着自己。 “皇奶奶……”楚言枝重新握住她的手,音带泪意,“您终于醒了。” 坐躺在另一边的如净嬷嬷立刻惊醒了,探身见荀太后真的醒了,忙出去报喜。 荀太后一时没能说出话,示意楚言枝将她扶坐起来。 荀太后让她在床边坐下,这才声音微哑地问:“枝枝怎么哭了?皇奶奶睡了很久吗?” 楚言枝还在擦眼泪,闷闷“嗯”着:“一直没有醒,睡了一天两夜,辛小姐昨天下午为你施了针,你才醒的。” 外间的辛鞣和几个宫婢先进来了,留待在慈宁宫正殿的姚窕也亲扶着成安帝跨入了内室。 辛鞣再度把完脉后退下,如净嬷嬷将早膳端来了,楚言枝服侍荀太后吃着,姚窕脸上终于显出喜意,问荀太后感受如何。成安帝与荀太后对视一眼,先垂下去了视线,缓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命石元思在正殿布膳,一会儿他跟和妃过去用。 “哀家想和枝枝单独谈谈,你们都先退下吧。”摆手拒绝楚言枝拈来的一只青菜素包后,荀太后的目光掠过了室内众人。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