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怀中久等数年而终究死去,娇躯已渐冰冷的小青,拔刀冲向百名梁军时,也曾嘶声大吼,但即便是那回,他的吼叫声也不如眼下浑厚有力。 一声大吼,用尽生命的力量,将长刀挥起,在长剑触及眉心之前,将其挡在体外。 琴音轻扬,黄鹂脆鸣,短暂的音符过后,丁黑仰头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三度退离交锋之地。 而这一次,他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十余丈,重重摔落在李从璟马前,再也无力站起身。 他败了。 在双眼不甘的闭合,握刀双手不甘的垂下之前,他眼中饱含羞愧、歉意,看了李从璟一眼。 他是李从璟的近卫首领,而如今,面对强敌,他却无力护卫李从璟安然如初。 但他也尽了他一个近卫的职责——他倒在了李从璟前面。 三剑击败丁黑的剑子,纵身扑来,如同流光滑过时空的隧道,将收拢岁月的剑尖,刺向李从璟。 丁黑是李从璟生平所遇个人武力最为高强者,且不说赢下剑子,连对方三剑都不能接下,满场近卫,还有谁能挡其剑锋? 别说挡,连触碰都碰不到! 剑子身形如燕,如鹰击长空,势不可挡。 一声轻咤,饱满怒意,凭空响起。一道鲜红身影,从侧面击来,以一种一往无前,取攻舍守的拼命姿态,于半道截向剑子,短刃当头劈斩而来! 第五姑娘。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虽然她心中盛怒无限,却也只能化为那声怒咤。对方三剑便让丁黑丧失战力,其威胁性已然空前,但就是这样一个危险到堪称致命的所在,军情处事先竟然半分不知,直到对方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杀到李从璟身前,她才被迫应对,这将她长久以来积攒的骄傲击打得粉碎。 她咬碎了银牙,也要将此人拦下。 然而,连以个人武艺为尊的丁黑都不能稍稍阻拦剑子,相比较而言“武艺平平”的第五姑娘,又如何是对手? 剑子长剑随手一挥,第五姑娘的怒叱声方落,身子便如撞上石墙的皮球,被狠狠弹了回去,摔倒在人群中,恰如离枝掉落的红花。 马背上的李从璟,将剑子出现之后,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幕幕都看在眼里。 自打对方突兀出现在眼前,李从璟便知道,今日所遇之劫难,恐怕是他生平所仅见,对方的危险性之大,已然远远超过过往任何一回。 在李从璟亲至檀州的情况下,对方犹能躲过斥候、军情处眼线编织成的大网,不声不响埋伏于前路,在他出现于此地时骤然杀出,本身就已说明,对方不仅仅是绝非易与之辈那么简单。 更深一步看,对方既能避过军情处的眼线,就说明他们对军情处了解的十分透彻。既如此,他们既然动手,就说明他们有充足的把握,在军情处、近卫处的护卫中,将李从璟斩杀。 而他们堂而皇之一举杀出的姿态,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前所未有的危局,不仅在于对方实力强横,出其不意,更在其对李从璟身边的力量,已经了然于胸。而无论是军情处,还是李从璟本人,对对方竟然一无所知。相比之前者,后者更为让人恐惧! 天下很大,总有你未到过的地方,总有你未见过的人,总有你未听闻的事物,总有你掌控不了的东西。 行走于天下,争霸于天下,不仅是在与强敌共舞,也是在与未至相搏。 险境无常,生死难测,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 然而,争霸天下之所以让人迷恋,其魅力何尝不是正在于此? 正如王权争霸的路上,没有对手岂不寂寞,没有玄机岂不无趣! 剑锋骤至马前数步之外,李从璟微微抬头。 他的手已落在横刀刀柄上,他沉静的目光锐利得无法直视。 抽刀,跃起,他迎向来犯之敌! …… 有的人,卑微了一生,一朝突然发现,自己在某一方面竟然做得比很多人要强上不少时,那颗自卑的心突然变得狂妄,开始仰着头走路,开始看低许多人,开始自以为了不起。然而追根到底,这不过是自卑过甚之后突然过分自大,而引起的扭曲心理罢了。就如贫穷了一生的人,一夜暴富,便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无外乎暴发户心态。他们用自负、狂妄、自大,来掩饰自己那颗自卑的心,实则可怜万分。这样的人,往往不足为虑,追根揭底,他们心灵脆弱,一旦从山峰跌落,多半再也爬不起来。 而有的人,生就强大,一生都伫立在高峰,俯瞰众生,因为素来知晓自己强过很多人,当这件事变得平常之后,反而能摆正心态,因习以为常,故不会趾高气昂。就像人不会因自己能直立走路,而去瞧不起爬行动物。比之前者,这样的人心态勃发,中正奋然,要难以战胜得多。 耶律德光就属于后者。 远处的厮杀场景落入耶律德光眼中,他嘴角带笑,伸出手指点江山,对恭敬立在身旁的多伦道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