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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红倌双眉竖起,哼了一声,说道:“身价身价,他们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买得到!不要脸!那等无赖子弟,就爱跟男旦厮混!你可知道臧家班的臧清倌一夜要多少钱?”楚瀚摇头表示不知。红倌伸出两根手指,说道:“臧清倌的一夜要两百两银子!比珠绣巷多娇阁的头牌花娘方艳艳还要贵上足足两倍!”

    楚瀚心道:“你的身价,恐怕也不遑多让。”摇头道:“身价还是其次,他们若发现你不是男旦,事情可不易了。”

    红倌当然知道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却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气,对他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们一个假男旦,一个假太监,也不知谁比谁糟些?”

    楚瀚望见她调皮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辩解道:“我才不是假太监呢。”

    红倌嫣然而笑,说道:“是,是。咱们都是真的,谁也不是假的。”披散着长发,站起身来到床边,一头滚倒在床上,踢了鞋子,说道:“今夜连赶三场,唱了几出大戏,《泗州城》、《打店》、《打焦赞》全唱了,可累坏了我。”

    楚瀚此时对戏曲已通熟了许多,这几个戏牌他都听过数次,笑道:“你又扮水母,又扮孙二娘,又扮杨排风,今儿可撒够了泼,过足了瘾吧?”红倌笑道:“可不是?要有人给我捶捶腰腿就好了。”楚瀚一笑,说道:“乖乖趴好了,待我替你捶捶。”

    红倌一听乐了,笑嘻嘻地道:“当红小宦官替当红武旦捶腰腿,这可不大对头吧?”楚瀚道:“你不要就算了。”红倌忙道:“要,当然要!”翻身趴在床上,任由他替自己捶腰揉腿,一时兴起,随口唱道:“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彷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

    楚瀚自从听过红倌的《泗州城》后,便时时跟着小麦子出去听戏,这红极一时的《西厢记》自已听过了许多回。红倌唱的正是第四本中的精彩处,张生和莺莺夜半偷会,结下私情。他忍不住接口唱道:“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红倌咯咯而笑,啐道:“小子使坏!上回你说听戏不多,这会儿你可成了精啦!”

    楚瀚也笑了,手里替她捶着,口中低声道:“你房中好香。”红倌闭着眼睛,说道:“是我房外那株夜来香。我爱极了,谁也不准动它。”忽道:“我听说紫禁城东华苑里,有株非常名贵的夜来香,是南方进贡来的,香气清雅极了。一到晚上,整个东华苑都是它的香味儿。”

    楚瀚道:“我知道。那株花树的香味儿确实清新得很,奇的是愈高枝上的花儿愈香,顶上的几束更是芳香无比。”红倌奇道:“你怎么知道?”楚瀚微笑道:“我闻过,当然知道。”红倌悠然道:“我要能闻闻就好了。”楚瀚道:“下回我采来给你。别多说啦,好好躺着别动。”

    红倌被他捶得通体舒泰,忍不住赞道:“舒服极了!没想到小公公还真有一手。”楚瀚道:“我小时候腿不好,常常得给自己揉揉捶捶的,久了就会了。”红倌笑道:“我还以为你成日给皇帝捶腿呢。”楚瀚道:“我连万岁爷的面都没见过,哪有福分替万岁爷捶腿?”红倌啐道:“听你一口奴才话。”楚瀚道:“我能替你捶腿,可比给万岁爷捶腿还有福分。”

    红倌被他逗得笑了,翻过身来,直盯着他瞧,笑嘻嘻地道:“你说说,我不过是个小小武旦,给我捶腿,怎能比给万岁爷捶腿还有福分?”

    楚瀚低头望着她俊俏的脸庞,一时傻了,答不上来。红倌给他望得脸上没来由地一阵热,连忙翻过身去趴好。她累了一日,在楚瀚的轻揉下,全身舒畅,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楚瀚闲聊着,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红倌儿醒来时,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洋溢房中。她跳起身,见到楚瀚早已去了,却在她梳妆台上留了一束夜来香。她连忙跑去梳妆台前,仔细观望那花儿,嘴角不禁露出微笑,知道这定是楚瀚从宫中东华苑里最珍贵的那株夜来香树的树梢采来的。她却不知,世间也唯有楚瀚能轻而易举地摘到这花儿。

    她凝视着那一团团白色的细小花儿,心中忽然感到若有所失,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边,一股清香直钻入鼻中,不禁心神荡漾,暗想:“他究竟是不是在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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