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小了三岁,小到刚学走路的都有——可她一瞧见那些吵吵嚷嚷的孩子们就觉得头痛,时时避之不及,是以当真不晓得该如何跟孩子说话。 “你吃点心吗?”秦云尚看着张眉寿,柔声问:“若不喜欢吃茶,我让丫鬟换蜜水来?” 张眉寿笑了笑,摇摇头。 “秦姑娘有话直说便好,不必忙活。” 秦云尚讶然。 寻常这般大的小姑娘见着了她,无不是一口一个秦姐姐喊得亲热极了,个个恨不能挤到她身边多说几句话……可面前的女孩子自见着她开始,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过。 不过……若真的只是寻常的女儿家,昨晚又岂能设法将她救下? 昨晚她倒地之后,头脑昏沉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可隐约中却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她听到有女孩子带头大喊官差来了,也知道并没有官差,有得只是一群孩子们的虚张声势。 她也听到男孩问要不要报官时,那声音稚嫩的女孩毫不犹豫地就说“不能报官”。 后来父亲带人来了,她便知父亲必然见到那几个孩子了,故而清醒过来之后,便跟父亲问起了都是哪家的孩子——可父亲却说,几个孩子一口咬定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倒在地上而已。 言外之意便是几个孩子都无意要报答,且只愿当作什么都不曾看到过。 但秦云尚仍想见那女孩子一面,尤其是听到女孩子竟就是住在自己隔壁府上的张家三姑娘之后。 她与张眉寿也见过数次,对她的印象除了自幼长相颇好之外,便只剩下前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张邓两家退亲之事了。 “昨晚你可是去了西漕河畔?”秦云尚问话时,已经屏退了房内的丫鬟。 张眉寿点头答“是”。 “你可是瞧见我和别人说话了?”秦云尚又问。 张眉寿又点头。 秦云尚顿了顿,又问道:“你救我时,就不怕连累自己吗?” “当然怕。”张眉寿如实答道。 只是当时对方在明她在暗,她相对安全。 而放箭时抓住了对方心虚害怕的弱点,所以才能顺利将人救下——而若真没射中的话,她也不会站出来冒险大喊的。 她并不会为了救人将自己和朋友真正暴露在危险之下。 昨晚救下秦云尚一命,纯属是运气好。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秦云尚试探地问。 她知道自己这么问,并不聪明,等同是递了把柄过去。但昨晚之事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她被救也是事实。即便对方无意要报答,她也必会设法还这个人情。 有时,人情还了比欠着要让人更安心些。 可救命之恩怕是真的不好还。 张眉寿真当回事儿似得考虑了一会儿,才回答她。 “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到时再与秦小姐说吧。” “……”这个没有半点委婉客套的回答在秦云尚意料之外,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张眉寿:“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我送你。”秦云尚有些不能回神地起身。 待将张眉寿送出正堂之时,她忽然低声问:“张三姑娘可否答应我将此事保密?” 她知道自己这么跟一个小孩子说话有些天真,可她莫名对面前的小孩子有几分无法言说的信任。 或是因她救自己时表现出的聪慧勇敢、或是因她方才面对她想要报答时的坦诚直接。 “秦姑娘放心。”张眉寿保证道:“其他人也不会说出去的。” 见死不救为不善,但救了之后,再去毁坏对方的名声或是以此相挟,那便成了恶,还不如不救。 至于回报,她救人时也并未想过要去索取,可对方显然是不还人情便不安心。且凡事皆有可能,万一日后她当真有用得着对方帮忙的地方呢? 这不矛盾,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既如此,便先欠着好了。 来日若真还了也可以,不还也罢,都无甚紧要。 但童年噩梦不愧是童年噩梦啊,果真谈吐仪态都十分得体,性情温和且品性不俗。 至于深夜与人私会乃至打算私奔? 出于个人和家门名声考虑,这是不应该,但在没有定亲的情况下有了情投意合的对象,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至多是涉世未深,识人不清而已。 可上一世这个姑娘却因此付出了性命,识人不清的代价委实沉重。 张眉寿离开宜春院之后,秦展又来看了女儿。 “尚娘,爹再问你一遍,究竟是谁伤的你?”秦展鲜少在女儿面前如此严厉。 但事关女儿性命,他必要问出个究竟,将那人揪出来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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