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一张鲜红如血的大毯子,放着一个蒲团,易容用具都整齐摆在地上,墙角斜支着一面六尺高的西洋穿衣镜,还有价值不菲的妆奁、香粉盒之类。三面墙上都挂着绣毯,北面有十几级木阶,通向一扇小门。 浓郁的花香从左侧传来,火光照亮了一只半人高的银罐子,罐身刻着蜘蛛蝎子,外围七只烛盏呈半月形摆开,像在镇压什么邪物。罐子后的绣毯更是诡异,靛青的花纹已有些掉色了,上头有一群光身子的人在祭祀一只凤头的鸟,有的敲锣有的打鼓,还有把童男童女架在火堆上烤的。 “中原哪来这么邪门的玩意……真是捅了南越人的老巢了。” 话音刚落,一阵唱经声隐隐地飘了进来,罐子微微颤动,江蓠吓了一跳,往薛湛身后缩去,他下意识伸手,又即刻收回来,道:“别怕,是僧人在做晚课。” “那上面就是慧光寺了!”她问,“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大长公主已经回了府,她住的地方应该是空的。” 薛湛把火折子给她,“你在这里不要动。” 走出几步,他又不放心地回头,“若是害怕……” 转头却见她弯腰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银罐子,还欲举臂揭开盖子,他皱眉道:“别碰它,我来。” 他抽出佩剑,左手隔着绢帕拧开盖,刚抬起一角,罐子就剧烈地颤,江蓠藉着光往里一瞧,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里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血,泡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花香把血水的腥臊之气盖了过去,腻得人头晕,有几只蜘蛛样的虫子闻见人味儿,争先恐后地踩着卵往上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薛湛不想弄脏剑,迅速把盖子拧了回去,也是一脸难看,“你在桂堂,要活吞这种虫子?” “不要说出来!”江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它装在药丸里没这么恶心……我要是知道它们是怎么养大的,就是死也不会吃!” 她头皮发麻,把目光转移到镜子对面的墙角,那里有一堆横着摞起来的书,眼睛不由一亮,招手: “你来看,这些书倒有意思。” 她走过去翻了翻,笑逐颜开,“也是用西番莲纹的藏经纸钉的书衣,封皮写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里头分明是《黄帝内经》,还有这本——” 薛湛接过时,她忽地“哎呀”一声反应过来,扯著书往回拽,“这本不好。” 他却执意拉著书角,疑问:“什么书不好?” 书皮写着《大藏经》,可低头随手一翻,这书上还画着图案,《医心方》的房中术诀窍就大喇喇印在纸上,男女交.媾的姿势一页有十个,还有批注的笔记。 一时间两人都尴尬住了,几息后,不约而同撤了手,书砸在地上。 看来这暗室的主人一点也不把佛祖当回事。 江蓠窘迫地拾起书,直起腰来时,胳膊肘撞到后头,另一本书掉在地毯上,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响。 薛湛仿若无事地捡起那本掉落的书,还有书里震出来的东西—— 是块压着字条的玉佩。 这枚玉和他原先戴在脖子上的很像,也就是他为父亲挂在帐中的,大小、玉料都一致。 薛湛打量着上面的花纹,思索道:“我和白露都有这样一块平安扣,是在慧光寺佛骨舍利前开过光的南浦翠玉,世间难求,请王总管雕的纹案。这个……是那孩子的,母亲也给他求过,我却没亲眼见过雕成的样子。先帝景仁二年二月,母亲难产,孩子没活下来,这东西应当和他一起葬入地下八年了。” 江蓠指着玉问:“这刻的是伏羲?” 玉佩一面是个人首蛇身的男子,左牵牛,右牵马,另一面是一轮圆月照着江水和松树。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良久,没有说话。 江蓠瞧出他有心事,便换了个问题:“纸上写了字吗?” 薛湛摊开纸条,这是从一整张纸上撕下来的,边缘毛糙,三尺长,一寸宽。 火光照着纸上的黑字,写得端正清秀,上端印着半个红章: 【正实收白银一千二百两暨燔之事两寸。干江金平府梧州锦城安盛邸店。建丰元年腊月初九。】 她读了两遍,“这是邸店收钱的回条,可这个‘燔之事’是什么东西?” 薛湛紧盯着纸,吸了口气,道了两个字:“糟糕。” 他将纸叠回去,和玉佩一起夹在书里,放回原处,“‘兵甲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靖北。凡兴兵被甲,用兵百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燔之事,虽毋会符,行也。’靖北军玉虎符上刻了这四十个字,后十七字在右半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