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有些为难,宗正是礼亲王的另一个庶弟, 不敢得罪哥哥与准嫂嫂, 也怕闹得大家笑话,只能请教于皇帝。 昝宁弛然笑道:“这是家务事。准吧。” 宗人府再探太后的意见,太后淡淡道:“我没什么意见, 但是好歹终七把事情办好了再说吧。” 一切显得平平静静的。 “恰好”这时候军台来了个加急的折子,说是吴唐被发遣后水土不服, 一把年纪了疾病缠身, 想求皇帝一个恩典,趁着太后五旬万寿的天下大赦, 回京看一看病。 昝宁说:“唉,朝廷封疆大吏中, 吴唐也算是不幸的。他既然要这个恩典,就给他一个恩典吧, 别显得朝廷不容人。” 谕旨发下去, 自然引发各种揣测,大部分人还是猜,礼亲王宠幸不衰, 皇帝到底不会与他撕破脸,叔侄两个人还是要做出君臣和睦的样子。 傍晚,皇帝去太后宫里请安定省,太后摒开宫人,对着养子默然了一阵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确实答应?” 昝宁垂首道:“儿子想好了,皇额涅养育儿子、扶持儿子,恩重如山。儿子岂不唯皇额涅马首是瞻?何况额涅的举措,儿子也知道是为朝廷好,既然是好事,儿子又岂敢退缩在后?” 太后笑了笑:“不错,是为朝廷好。他这些年来越来越跋扈了,这次正蓝旗不肯退兵,他触手又往后宫伸,什么权都想要。讲真的,辅政的亲王大臣,历代不知凡几,都心里知道要奉谁为尊,要小心收敛,像他这样也是少见!” “是,”昝宁每一句话都很小心,“京里军权不在他手中,拿人并不是难事。但清议容易招是非。” “清议?他最可恨的一点就是把持清议!自以为是先帝遗诏的顾命大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在外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先帝的‘御赏’印不过是当年皇帝年幼时暂且为凭,皇帝亲政就该收回的。”太后眯着眼,笑得很寒,“本来说得也不错,不过,我怕你扼不住他,少不得帮帮你。” 京中军权在太后族人手中,清议则渐渐被皇帝及张莘和所控——太后暂时不知而已。 拿下一个辅政王,难点不在于拿下的过程,而在于按上罪名之后会不会引起哗变,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而防止兵变更重于泰山。帝权也必须寻找其间的平衡。 昝宁点点头说:“太后说得是。儿子想,京里九门提督衙门,舅舅家自是忠心耿耿的,余外健锐、神机、丰台几营,礼邸染指也不多,且均非要职。难处就在京畿他借口剿灭捻匪而驻扎不走的正蓝旗军队,那是他妥妥的自家人。” 太后沉吟不语。 昝宁陪着默然了一会儿,然后说:“骆天驰可以接手京畿驻防。” 骆天驰是张莘和的好友,当年也在顾命大臣的名单上,但在皇帝亲政之后第一年的政斗乱局中,他被解除身上军权,按了罪名发配军台,比张莘和还要惨。 这次借着张莘和回京的东风,骆天驰也被赦回,但无有大权。昝宁即是在帮他争。 太后最后幽幽说:“好吧,他本是武职出身,便给他一个丰台的提督也不过分。山东巡抚过后得换掉,这个位置可以给他。”赏格开得更加诱人。 提督实权不大,但紧要时这京畿的兵权可以起到很大的力量。 这是太后给皇帝的交换条件。 “那么,拿到人之后,这罪名……” 昝宁道:“张莘和可以草拟。” 撕破了脸,罪名势必不能轻。政斗里面,一般发作起来就得是你死我活的。 太后本来想提醒昝宁不要胆怯、不要过于宽容,但看这儿子沉静的模样,仿佛早已成竹在胸了,她心里反倒一阵打鼓,觉得哪里不大对,但是话已出口,和礼亲王已经水火不容,开弓没有了回头箭,即便此刻觉得哪里不大对,她也不能收回成命了。 太后说:“可以,你掂量吧。” 然后,叫了跪安。 昝宁回养心殿,火速颁发了改命骆天驰为丰台大营提督的密旨,有了太后的“御赏”钤印,这份谕旨立刻起效,不需再交军机处明发。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