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徐直的面色微有变化,天歌却似浑然不觉。 “前辈不必介怀,晚辈既然敢制男香,便无所畏惧,更何况,如今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本朝脂粉行不敢制男香,无非是那位的武将出身,又及前朝的男香之辩,所以怕触及逆鳞。但却没人想过,越是如此,便越多人顾念那位的出身来路,欲盖弥彰,倒使得那位不愿被人提及的事情始终被人惦念。” “再者,前朝香道之辩,在重武轻文而有所鄙薄。但如今那位到底念着自己的出身有所顾忌,反其道而行之重文轻武,如今就算文官佩香,只怕也无人敢说什么,况且宫中那位,不也时时日日龙涎香不断?这般算下来,男香又算得了什么?” 一番话听下来,徐直再次沉默。 这些推断,他在苦思冥想多年才最终确定下来,否则哪里会有今日让徐芮捎话一说?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年郎年纪轻轻,竟然也看的这么透彻,只是…… “这般大胆的话,在外面可万不能说,搞不好要有杀头之罪的。” 听着徐直话里善意的告诫,天歌笑道,“这不只有前辈一人在么?若是有旁人,就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能的。” 徐直瞪她一眼,“你倒是信任我。” 说着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忽问道,“先前你说自己来去无牵挂是什么意思?我听阿芮说你不是临安人,却不知你家在何处?难道说,如今家中只有你一人?” 天歌没想到徐直会问这个问题,沉吟片刻道。 “晚辈家在北地青城,因不得父母欢喜,不得已远离家乡,辗转有所际遇,习了些许香技傍身。后来得知临安乃大周脂粉大族之本,遂涉江南下。如今这样,跟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青城?”徐直闻言想了想,“青城有我一族弟在那开着脂粉铺子,你既来自青城,又对香道颇有研究,可知道他?” “您说的是徐竖徐掌柜吧?”天歌面色坦然,“先前徐记珠粉被人掺杂石灰粉,徐掌柜知道后当机立断尽撒珠粉,壮士扼腕的画面,晚辈至今记忆犹新,旁的地方晚辈不知,但在青城,只怕找不出第二个如徐掌柜这般凛然之人。” 徐直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真能对答如流。 他今日让徐芮请天歌来,其实最主要的,是对此人身份的怀疑。 一个年纪轻轻可谓天赋异禀的少年郎,在来到临安之后的短短一月之内,不仅结识了隆昌钱庄姬家的公子,更是轻而易举跟翟府尹攀上关系,又得了林神医这么个师父 ——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进入徐记,轻轻松松获得了向来行事有度不假辞色的徐家大小姐的信任,更是借着徐记的名义,将朱记苏记的家主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对徐记的家主徐直来说,是全然不能接受的。 男香什么的都好说,但他最诧异的,是自己查不到此人的身份,徐芮到底年纪小,可以意气用事说什么凭直觉信任的鬼话,但他这个做父亲的,掌着徐记最终权力的人,却不能这般随意。 徐家脂粉铺遍布整个大周,只要少年郎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就不怕查不到。 只是徐直没有想到,天歌关于家乡的事情并没有说谎,甚至于徐竖此人,对她来说也并不算陌生。 只是这些事情,对徐直来说,还不够。 只要有心,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甚至路过也可耳闻的事情,根本不足以使人相信。 徐直叹了口气,接过天歌的话。 “这件事情我也曾听说,老四的性子跟我二叔一样,极为执拗,当年二叔去世之后,我父亲曾让我去青城请他回来族中,他亦是执意不肯,竟是这么些年都在青城扎根落脚,想来也是唏嘘。” “对了,与你说了这么会儿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你既是我徐记的花师,倒不能林花师林花师的叫,且不说显得太过生分,这府上可还有一个姓林的老花师,好歹得区分区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