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直觉不妙:“外面的守卫……” “敲晕了。”慕濯的回答言简意赅,“时文柏的走狗,还不配我浪费迷药。” 说罢,视线划过她手里提着的绣鞋:“穿好吧,地上凉。” “非礼勿视!”时缨面颊一热,待他转身,飞快地将赤/裸的双足踩进鞋子。 ……也不知刚才翻窗的时候有没有被他看到。 慕濯听闻衣裙摩擦的细微声响,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越窗而出时,裙摆翻飞、如昙花盛放,露出一抹耀眼的雪白。 小巧玲珑,脚踝纤细得不盈一握,趾尖泛着浅淡粉红,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景致。 身后足音渐远,他回过神来,看到她踏着廊桥朝反方向走去。 目之所及是一片广阔湖池,今夜无月,群星黯淡,水面浓酽如墨,浩渺无垠,因山中寒凉,笼了一层轻纱似的薄雾,随风忽聚忽散,在时缨身畔缭绕不息。 眼前情形似曾相识,隐隐与梦中画面重合,他心里一紧,悄然无声地掠至她近旁:“你为何会在此处?令妹与卫王牵扯不清,怎么反而是你被时文柏逐出了家门?” “这话该臣女问殿下吧?”时缨有些好笑,神色却平静,“您不请自来、擅闯私园,又作何讲?” “该不会是你替令妹出头,惹恼了他,才遭此待遇。”慕濯答非所问,打心底里觉得她待在这儿也挺好,至少有个清净,不用整天面对安国公府那群牛鬼蛇神。 时缨礼尚往来:“所以殿下应是恰巧在陛下身边,听到家父送进宫的消息,才特地找上门,确认臣女可还活着吗?” 顿了顿:“劳殿下大驾,臣女受宠若惊。” 时家别庄距离长安算不得近,她傍晚出府,入夜到达,至少用了四五个时辰。 他大费周章地跟来,究竟是何目的,她一无所知,也没心情深究。 她只想去湖心亭独自静坐片刻,脑子里乱作一团,唯有带着凉意的夜风能够让她镇定下来。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却不欲与他多言。 尽管她已经不再自视为他未来的长嫂,但他终归是外人。 念头一出,她不禁感到讽刺。 如今她沦落到这般田地,身边除了青榆和丹桂,居然只剩下他这个“外人”。 而她的骨肉血亲、她的家人,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经此一回,她终于看清,自己在父母眼中只是个与皇室进行利益交换的工具,兄长八成也同样,期盼她早日飞上枝头,为他谋得坦荡前程。 至于时绮……她未曾料到,时绮竟会恨她至此,却又关注她至此。 模仿她的字迹、相似得让卫王都辨不出真假就罢了,还一眼识破她在校场上的伪装。 若非经年累月细致入微的观察,绝无可能对她的每个动作习惯都了如指掌。 但如今,她已不愿再多思。 她在父亲面前饮下酪浆,的确有赌气的成分,但更多是出于绝望与无奈、明知飞蛾扑火却不得不为之的反抗。 她直觉自己一旦低头,答应父亲那些不可理喻的条件,往后便再无可能回旋。今日他可以禁足她,逼迫她和曲明微绝交、忘记舅父的存在,来日就能强行将她绑上辂车,送进卫王府的大门。 那时候,她是想着宁求一死也绝不妥协。 可既然活了下来,她也不会再去自戕。 纵使四面绝境,无人能求,但不到最后一步,又岂知柳暗花明是幻想? 总有办法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