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瀰漫着黑雾的房间里,尖锐的声音喋喋不休。 「……为您致上最深的感谢,大人!有了您的帮助,奥多吉吉终于蒐集到足够的灵魂完成法阵──哦对了,还有罗德列的大将军也帮了很多忙,所以奥多吉吉也告诉他杯子在哪,呵呵!谁叫精灵偷了奥多吉吉的虫虫皮,他不知道那里头埋了个定位器──不久之后,他们都会来陪你了,奥多吉吉保证!」 那是个穿着黑袍的地精。他正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而他的唯一的听眾──前任艾隆撒国王凯尔斯,此刻正瞪着眼睛,脸压在染血的地毯上;他曾经与地精一样乐于发表意见,但在不久之前,他完全失去了作出回应的能力。 地精蹦蹦跳跳跑向另一边的墙面,那上方投射出的幻影扭曲变形,形成法阵的形状。 「奥多吉吉的毕生研究与强大法力,再加上!奥多吉吉花了大把时间找到的,精灵族长老之子的血和头发!看这完美的法阵!感觉到吗?生命之树的魔法松动了!现在,奥多吉吉只要再加把劲……」 阴影将地精脸上的微笑切割得分外邪恶。他蠕动着嘴唇,缓缓吐出一连串不详的咒语。 -------------------- 在那之后,特兰萨冷静多了。 他对于那天的举动毫无解释的意思,偶尔我下意识的退缩会让他簇起眉头;但除此之外,他依然尽力保护我。 那隻突如其来的魔啸鸟彷彿是某个转折点。自牠之后,路上的魔物越来越凶暴,我们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那些骷髏、女妖或低等恶魔;杀戮的道路看不到底,也不知道会通往何方。 最后,我和特兰萨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以为我们会找到一扇门、一个传送阵或一道直达天堂的阶梯,但在那里只有万丈深渊。我回过头,发现前一天还广阔的土地在这一刻凝聚成高耸的断崖,再也没有退路。 冷冽的寒风疯狂推挤,脚边的土地开始崩塌,我们在狭小的土地无助地后退,眼看着就要自崖上坠落── 于是,这条路的最后,只是这样的结局吗? 「怕吗?」特兰萨的低语拂过耳际,彷彿穿透我的灵魂。 我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 特兰萨在微笑。我从没看过他这样子──没有恶意或讥讽,笑得那么平静、那么愉快,好像被附了身一样。 见鬼的他在这种情况怎么还笑得出来? 「别怕,我陪你。」他说。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他的样子有些模糊,我眨眨眼,湿意顺着脸庞滑落;张开嘴想说话,话语却被梗在喉头。 我发现我哭了。 在死亡之前我手足无措,那是多么可怕啊,从世界上消失,化为尘土……我会到哪里去,变成什么样子?但他笑得那样开怀,好像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的恐惧彷彿也毫无必要。 我无法遏止地想起过去──父母的丧礼,那些丑恶的战争与死亡,以及战友死去的模样……我想起特安罗德以及蕾娜,想起我过去的女朋友……我们曾经如此快乐,但我由衷感谢神将我们分开,祝你们幸福。 光明神在上,我感谢自己失去的一切,到最后,我唯一拥有的只剩眼前无畏微笑的身影。 特兰萨,他陪着我。 多么庆幸,只要身旁有他我就感到安心;没什么好怕的,他是那么强大,好像……不管任何事、任何难关都不成问题,就连死亡,只要有他陪伴…… ──不,我怎么能这样想? 我怎么能这么自私?他原本有美好的人生,凭什么要为我付出一切? 「我……我对不起你,特兰萨。」我痛苦地挤出声音。 特兰萨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那样高兴。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觉得你看起来很可笑。」他说。 「……什么?」 我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伸手摸我的耳廓。 「耳朵……圆弧状的,那在我们精灵看来就像畸形,知道吗?真的很滑稽。」 「……」 我张着嘴瞪他,震惊、忧心、吐槽慾和死前的悲壮决绝混杂在一起,產生某种混乱的尷尬感,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精灵漾着笑意的眼近在眼前,神色却彷彿许下承诺般认真。 「但很可爱。」 「非常……惹人怜爱,锡安。」 他伸手抱住我,在我耳边又说了什么,但呼啸的风声把他的声音掩盖住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特兰萨温柔笑着,抱住了我。我惶然拥抱他,心里迷惘又害怕,但在听见他的话后,悬在空中的心却突然安稳了下来。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