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淅淅沥沥的雨密密麻麻地似一张细网,直坠人间。 陆云落噗嗤一乐,睥宋曜一眼:“天公作美啊,不愧是六月的天,当真是说变就变。”她笑意盈盈地看宋曜一眼,“宋公子也不必急于这一时,若是不小心打搅到别人便不好了。” 宋曜:“……啊?” 陆云落随口应了一声,看一眼远处天幕,轻笑一声:“我的意思是,此刻外头正在下雨,宋公子远道而来若淋雨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宋曜抬头瞧了瞧这湿人头皮都要花些力气的淅沥小雨,面露疑惑:“这般小的雨,怕也不会淋着人吧?” 他自小跟着平西王习武,身子自然健壮,这般小雨自然不放在心上。 再言两旁又有廊庑,怕也淋不到雨。 想到这里,他提步冒雨便要进雨幕中,冷不丁一旁的陆云落脚步一个踉跄,一时“不小心”又碰歪了宋曜的玉冠。 宋曜:“……?” 陆云落嗳哟一声:“瞧我这刚才走得急,险些又碰掉宋公子的发冠,不若宋公子再去收整一番如何?” 宋曜捂着冠:“……?” 我合理怀疑你们京城中的各类物种,什么鸟啊,什么人啊……多少都是有些问题! —— 另一边。 眼看二人走远,李青溦倚在先前陆云落倚靠的栏杆处,抓一把鱼料喂池中鲤鱼。 微风过,紫薇和丁香碎碎的花瓣敲碎水面,血红的鱼群游过来嘬食花瓣和鱼料。 小翠也停在栏杆前,一时眼巴巴地瞧着水底一尾尾游鱼。 “瞧什么瞧?这可是佛门净地的鲤鱼,你也想吃?” 李青溦白它一眼,手中又洒下一层鱼食。 她看似瞧着波光粼粼的池面,神情却很有几分心不在焉。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溦溦,脚好些了吗?”一道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不远处传来。 他头一件事,便是问她腿脚,确将她的事记在心上的。李青溦轻轻挑眉,敛下一抹笑意。突又想起他曾叫她那样患得患失,又那般难过。 可不能这般轻易便原谅了他,省得他以后也是拿腔作势的。 李青溦哼了一声,一时斜乜他一眼,“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她轻点一旁的小翠,“别的没什么的,耳报神却灵。只是不知这贼鸟儿是看了谁的不教之教,倒有几分胡枝扯叶歪缠的本事呢。” 陆珵先前见李青溦同旁人言笑晏晏,心头是有几分淡淡的不虞。此刻听她话音生动,一时倒全忘了。只觉着她连打趣人也这般生动。 “只是多日未见,又悬系你前几日的伤,想见你。” 他话音低沉悦耳,是他固有的调子,未有什么波澜起伏和节奏,却显的尤为认真。一双眸也望着李青溦,是秋天的一泓清泉。清透潺潺。 又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听这样的话呢? 远处高柳鸣蝉相和之音躁躁,恰似李青溦的心。 突几声闷闷雷声响起。 李青溦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虽是低着头,唇边却有一丝笑意。 她忙掩饰似地轻绾碎发,又不齿自己竟被他迷惑,哼了一声搭言:“你想见我,我却未必想见你。” “再言,某人上次正说了要等我的答复,无论多久,结果是什么都接受,原便是这样的等法。” “我并未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着。”陆珵轻声道。 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分明先前还总是一副讷于言语、沉默内敛的样,叫人怀疑究竟有没有长嘴。这几日是怎么了?榆树疙瘩开花了?呆头鹅心眼子开了? 竟说些好听的话。 李青溦似被烫着了一般移开视线看向一旁。 雨渐下渐深,外头廊庑上众人都收拾了东西去禅房避雨。 水面上珍珠乱串,打遍新荷,细细密密地雨珠子打翻一池涟漪,恰如李青溦的心。 不远处,陆云落带来的侍女走前请李青溦去禅房躲雨。 李青溦不愿继续待着,忙忙点头,跟着她走远几步,匆匆撂下一句。 “你要等便等,我才不想理你。” 她转身匆匆而去,腰间环佩相撞丁丁轻响,耳边两粒小小的珍珠耳环轻碰脸颊。月白的裙角带起几分潮气,飘忽进郁青的底色中远了。 陆珵目送她背影走远,才移开视线,簇眉问一旁的小隼。 “她还在生我的气,该怎么办才是?” 小翠“啾啾啾”几声,它回答不了他,一双眼只是滴溜溜地瞧着湖面被雨打乱的鱼群 雨声荷荷。 紫薇花枝被压弯了,一朵朵沉沉地裹挟雨水坠入廊庑木阶上,陆珵瞧见地上一滴雪白,一时躬身,宽袖拂地,捻起一支花枝来。 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面是看见李青溦同旁人站在一起的场面实在刺目。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