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听完告诉他,抑郁症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尚不清楚,遗传因素、心理社会因素、神经生化因素、悲观人格特质、应激生活事件,或者疾病、酗酒、滥用药物,都对这个病的发生有明显影响,没办法一言以概之。但现在夏安远既然有这么强的自救意识,相信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抱着这个念头,夏安远极速适应了连轴转的工作。 一开始对着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脸说话时他还会有点僵硬,这段时间已经好多了,唱一会儿歌就发呆歇一会儿,偶尔会挑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弹幕回答,大家也都快习惯他这种直播方式。 今晚可能是要到纪驰电话的原因,他唱着歌突然就想到,纪驰有没有可能看到他的直播呢。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一想到了,感觉就好像在隔着手机对纪驰唱歌一样,即使今天纪驰的态度让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打了个磕,继而忽然走了神。 被同事提醒回过神来的时候,弹幕都刷爆了,问他想什么呢唱着歌怎么就卡住了。屏幕里的夏安远耳朵尖红通通的,签订合同的时候在恋情这块儿明确做了要求,夏安远思考得越久,弹幕就刷得越快,最后他看着屏幕,只能回答说:“对不起大家,确实走神了,突然很想一个人……一个我特别特别好的家人。 处理完一点收尾工作下班,已经是午夜了。 夏安远住处离公司很近,他一般走着回去。回到住处,他先用这个号码去搜纪驰的微信——他们重逢了这么久,竟然连微信也没有加一个。这个号码搜出来的名字就是纪驰本人的名字,头像是公司的logo,看来真是工作号。 好友申请发过去很久纪驰都没有回,夏安远翻翻相册,把今晚在路上他拍的那张月亮用彩信发给纪驰,“驰哥,晚安。” 过了会儿又补上一条,“今天见到你好开心。” 纪驰始终没有回复。 不光是这条他没有回复,夏安远接下来每天的早安晚安他也没有回复。时间一长,夏安远快要误以为这个号码其实纪驰压根没在用。 有天晚上他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拿出名片,点开来这个号码一遍遍反复核对。 是正确的,他没有把数字存错,夏安远有些恍惚地想。 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拨出去了这个号码,那边的滴声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吓得他赶紧按了挂断把手机扔好远——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想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电话铃声却在几秒后响起,纪驰竟然给他回拨了过来。 像做梦似的,夏安远没敢接,没成想紧接着纪驰又打来第二遍,他愣了好半天才赶紧在自动挂断之前点了接通。电流声里传来纪驰低沉的呼吸,夏安远怔怔地站在床边,贪婪地听这声音,好像纪驰就在他耳边呼吸,热气喷在他耳廓那样。 他们两个人好久都没有说话,终于,是纪驰沉沉出了一口气,像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声音低低哑哑的,却带着他一贯的沉着,他问:“你好,请问哪位?” 给他发了这么多天消息,纪驰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要么他根本没看号码,要么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但夏安远这时候太迟钝了,完全没往深处想,他一直怔愣着,听见久别的他想念的声音,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 “是我,驰哥。”像是怕吵到他,夏安远吸着气小声说。 他做好了要被纪驰挂电话的准备,但电话那头只是传来一点响动,像纪驰在床上翻了个身,呼吸声仍然在耳侧,听起来要比刚才的轻松很多。 “怎么了?”纪驰嗓子仍是那么低哑,“打电话干什么?” 因为要保持小声,夏安远断续地喘出一口气,“我想确认一下这个号码对不对,是不是我发错信息给别人……一不小心就按错键拨出去了。”夏安远老实回答他,“对不起驰哥,我不是要故意吵你的,你快睡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这是在说夏安远每天给他发的早安晚安,“没必要做。”他说没必要做。 顿了顿,夏安远低声说:“我觉得很有意义,很有必要。” “驰哥,如果可以,我想把过去八九年的早安晚安,全都补给你。” 又是好一阵沉默。两个人的呼吸声变淡、再变淡。 纪驰问他:“真的有意义吗?”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