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不在外留宿,在家睡。 惠姨还沉浸在脉脉温情里,说少爷转性了懂事了,到了恋家的年纪了。 少爷闲云野鹤地拆台,告诉她是酒店年卡到期了,等着续呢。 你说你有家不回,非要住那外头干啥? 自由啊,他说。 可能因为受伤,可能因为第一次隔壁睡了人,棠昭今天休息得有几分不踏实。 比她第一天来北京时还不踏实。 她老是在重复一些琐碎的梦境,梦见流鼻血,梦见……她被抱起来,任人摆布,紧接着,失重感又让她坠醒。 第二天起床发现,腿没昨天那么疼了,能走路,略有点瘸。 棠昭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一些,要赶着去上学,就没吃早餐,拿了两袋小面包急匆匆出发。 天色还沉着,颜色像是深海里淬出的蓝,由几颗还没有黯下去的星星缀着。 棠昭在门口换鞋,天气还没冷下来,但她最近身娇体弱,为了保暖,已经穿上了软木绒面的小棉靴了。 从虚掩的大门里看外面,院里的树下站了个小纨绔。 看见他,棠昭的目色滞了一下。 周维扬仍然一身冷劲的黑色,他穿连帽卫衣,倚在朱砂色的蛮子门前,站在清清凉凉的星月底下,头顶着一颗高亮的启明星,黑色靴子轻轻地、不规律地在门槛上点了几下。 少年抱着手臂,背对着棠昭,尽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约察觉到他的耐心在缓慢地消磨流逝。 惠姨来给她递书包,探一探头,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维扬。 她帮棠昭拎了拎校服的衣领,拍拍整齐,小声说:“快去吧,他在等你呢。” 棠昭背好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惠姨又给她脖子上挂了个杯子:“保温杯捎上,记得多喝水啊。” 棠昭乖乖说:“谢谢惠姨。” 跟她挥别,她往门口走去 。 周维扬仍然背对着她,听见动静,狭长的双眸微垂,侧睨了一眼。 也没看见她,但知道有人跟了上来,于是迈步往胡同里候着的车上去。 棠昭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脚步都挺轻的。 从四合院里穿墙而过的枝头挂着几颗熟透的红柿子,胡同在清晨的迷雾里曲折朦胧,不见终点。 年轻的脚步踩着时光,披星戴月,穿过稀薄流淌的淡雾和烟火,抵达日光升起的地方。 上了车,周维扬窝在座位上闭了眼,手臂仍然松散地环着,在自己的领地上散发着不容侵犯的锋利气质。 棠昭跟老宋打了个招呼。 他什么也不说,戴了一副黑色有线耳机。 棠昭瞥了一眼他平直的嘴角,他不笑的时候,脸色像是镀了冰霜。 眼皮上覆着细密轻薄的筋脉,在慢慢升起的朝阳里显现出淡青的色泽,眼睫没有丝毫波动,是真的在休息。 她初步判断:有起床气。 还挺严重。 趁着他在睡觉,棠昭就这么偏过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这位阔少。 她心想:居然敢不穿校服。 不过他穿不穿应该无所谓,棠昭接触过不少干部子弟,都如出一辙,一身不把规矩放眼里的拽病。 就算他什么都不穿就这么走上街,警察撞见了估计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什么都不穿……哈哈,突然被自己的脑洞逗乐,棠昭笑出了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透过塑料耳机,不偏不倚地传到了他那儿。 周维扬醒了三分,横看她一眼,正巧对上她视线。 他眼神惺忪且沉冷,略带讥讽,眼里就写了俩字:有病? “……” 棠昭尴尬地收了笑容。 周维扬也慢慢收回视线,眼睛闭上还没一会儿,旁边两个人开始聊天儿了。 “对了,你好点儿没啊姑娘?”老宋忽然问了一声。 她轻声应:“嗯,好多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