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辜?清白自在人心,纵有人背后作祟,纵皇天不鉴,鲜血四溅或可一时障目,却遮不住天下苍苍民悠悠众口,终有一天,那些冤死的人都会重现天日,反是你——” 她向孙印德走近一步,看入他的双眼,痛斥道:“你身为父母官,上愧于苍天,下负于黎民,贡士失踪,你怕得罪权贵不允我查;仕子闹事,你避于街巷不出;血案再起,你为保自己不受都察院问责结党投诚七王,设局险些害死十三殿下!而正是今日,深宫之中尚有义士毙于刀下九死不悔,你却在这计较一个自尽的老妪会不会污了你的清白?你还有清白在么?实在靦颜人世,行若狗彘!” 孙印德听到最后一句,暴怒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不要以为你背后有左都御史,有十三殿下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只有你有靠山,你大可以现下就去都察院投状告本官,且看看能否动得了本官!” 苏晋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必,要惩治你,不假他人之手。”说着,她径自绕开孙印德,往衙门外走去。 孙印德嘲弄道:“不假他人之手?你不过区区知事,本官看你还能掀起甚么风浪。难不成还能爬到本官头上不成?哦,你怕是不知道吧,再过几日,本官就要升任了。” 苏晋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道:“那就给孙大人贺喜了,另还盼着孙大人记着,无论你用何种手段,爬得多高,我苏晋,总有一天定会让你跌下来,摔得粉身脆骨,给那些平白冤死的人陪葬。” 苏晋觉得自己一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而坚定。 幼时家破人亡的不忿与不甘在见识过世态炎凉宦海浮沉后化作乌有,只剩满心的怅悲与惘然。 哪怕那年被吏部构陷,也仅凭了求生的意志,一步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如果说从前的执着与奔波只是为了心中的情与义,那么今时今刻,仿佛如溺水之人攀上浮木,堕崖之人挽住山蔓,跌跌撞撞往前走,竟能看见浮光。 正如柳朝明所说,暗夜行船,只向明月。 哪怕要蜉蝣撼树,哪怕会螳臂当车。 苏晋守在承天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见柳朝明的轿子从里头出来。 苏晋走上前去,站在道中央,拦了轿子。 安然命人停了轿,柳朝明走出来,看了眼苏晋,屏退了轿夫。 是日暮黄昏的天,有风吹过,夹道两旁荒草蔓蔓。 苏晋双膝落地,面向柳朝明直直跪下,垂着眸道:“恳请大人,收时雨做一名御史。” 柳朝明本想拒绝,却在她的眉间看到了异乎寻常的清晰与决绝,话到了嘴边,化作一句:“为何?” 苏晋道:“太子既已知我身份,那我只有两种结果,一则,死;二则,留我在朝中,做一枚有用的棋子。” 柳朝明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本官是问,为何要做一名御史?” 暮风拂过,苏晋自这风中抬起眼,眸光灼灼像是燎原之火:“明辨正枉,拨乱反正,进言直谏,守心如一。” “大人之志,亦是时雨之志。” “今生今世,此志不悔!” 第36章 三六章 孙印德的手下不肯透露将元喆阿婆的尸体抛于何处。 苏晋与周萍刘义褚在淮水边寻了一整晚, 只能无功而返。 当夜, 宫中来旨,着苏晋于翌日廷议后,进宫作证光禄寺少卿设局刺杀十三殿下一案。 苏晋临睡前将已有的线索又理了一次,除却她当日跟沈奚一唱一和往吏部身上泼得脏水,晁清的失踪,的确与七王手下的人脱不开干系, 就看明日奉天殿上,媛儿姐的供词能交代多少内情了。 翌日天未亮, 沈奚顶着一双乌青的桃花眼往东宫走去。 他跟柳朝明一样,被勒停了早朝, 如今算是半个富贵闲人, 只可惜, 已连着几日睡不好。 过了垂华门,还未进正殿, 胳膊肘忽然被人从旁一拽。 沈奚一个趔趄还未站稳,就看朱十七闪忽着双眼,一脸担忧地道:“青樾哥哥,我皇兄已在东华殿闷了近两日, 你能去瞧瞧他么?” 沈奚心中不悦。 十七是自小就跟着他与朱南羡厮混的, 自己好歹也算他半个兄长。怎么朱十三的愁闷这小兔崽子就瞧得出,他沈青樾的愁闷他就瞧不出呢?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