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会从这条路回家,我看天黑了,怕你有事,来接你。”千花走到近前,还没开口,他便主动解释。 千花看着他,不说话。 再好心的人,也是素不相识,做到这种程度就有点过了,千花再迟钝也不会轻易相信。 “我……不记得自己的事,除了你,也不知道还有谁会愿意帮我,所以才做了这些……”他略有些羞涩,很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能不能……在我恢复记忆之前,容我再待一段时间?我不会吃白饭的,我保证,粗活重活我应该都能做。” 他现在的表情像极了以前的一叶,将自己放得很低地求她。 千花一直有点疑心他是假装的,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了。她并没有直接应承,而是瞅了一眼他身上的粗布衣服,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狐之琬原先穿着极贵重的织金缎,如今换成了不值钱的粗布,虽说他那张脸穿什么差别也不是很大,可她当初刚穿粗布衣服时浑身都觉得刺痛,怎地他看起来丝毫不适也没有? 他连忙回答:“我身上银钱不多,便将那套衣服卖了一些钱,买了几身便宜的衣裳换洗。在你家白吃白喝总不大好,能补偿一点算一点。” 还算他有点良心。千花便不再去想他穿得舒不舒服,琢磨起正事来。 他若是独自前来,离得这么远,必然不会只带不多的钱,所以一定有人跟着。说不定那些人现在已经着手找他了,要是他们找到他,不知道会不会认出她来。 唉,还是早点逃吧,晚上就回去数一数攒了多少钱。 她沉默了片刻,抬脚向前走:“回去吧。” “我来拿吧。”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千花手里的菜。 千花没有拒绝。他以前那么坏,能奴役他为什么要放过他? 回到家中,自然又是狐之琬去忙碌,千花则快步跑到楼上开始数钱——加上她当初带出来的,总共还有五千多两,跑路是肯定够用了。 明天就说去上工,带着钱跑路得了……不,先去聚源楼把工钱支了。 去哪里呢?千花并没有想好,反正越远越好。 二楼面向后院的窗户开着,厨房里的香气便传了进来,闻得千花肚子都饿了。程掌柜嫌她吃得多,从来不管饱,半下午就饿了。 她将钱藏好,跑了下去。灶台上已用盘子盖了两盘菜,狐之琬还在忙碌着,千花掀开一盘,偷吃了一点……好好吃,一时便停不下来了。 狐之琬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千花叼着筷子,习惯性地垂下了眼。但她很快就开始谴责自己:现在不是以前了,而且是他有求于她,她心虚啥? 于是理直气壮地当着他的面又吃了一筷子。 狐之琬温和地笑了笑。他将刚炒好的一盘菜铲进盘子里,转身走向厨房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那里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狐之琬将它们都放到别处,又麻利地将桌子擦干净了,端起灶台上的菜搁到桌子上,对千花说道:“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吃吧,我去拿张凳子过来。” 其实一个人在堂屋里吃饭,滋味并不好,千花这么久也还是没习惯。于是她拿着碗筷走到桌边,狐之琬的凳子也搬过来了,她便坐在桌边吃。 她在桌边吃着,狐之琬在灶台边忙碌着,先是做饭做菜,紧接着是打扫——千花做不来家务事,凡事过得去就将就;狐之琬不是,他一定要将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才行。 直到千花吃完了,他还在打扫。 若他不是狐之琬,千花一定会跟他说“你先来吃吧”;可他是狐之琬,于是千花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一声不吭地起身。 “一会儿水烧好了,我会同你说一声。”正忙着打扫的狐之琬听凳子移动的声音,望了过来,对她这么说。 这里的人入夜便不能出门,除非年节时有灯会。因而夜里吃过饭便会早早洗漱入睡,他能打听得到她从哪条路回家,必然也打听过这里的人的习惯。 千花两辈子加起来被人伺候了二十几年,依靠自己才不到两年,狐之琬才出现一天,两年形成的习惯顿时烟消云散。 不能怪她懒,实在是……她笨手笨脚的,依靠自己着实不如依靠狐之琬靠谱。横竖也就这么一晚上了,让她再享受一下不用自己动手的幸福吧。 倒是从前完全没想到,他是个这么利索的人,还做得一手好菜。如果他不是那么坏……他偏偏就是那么坏。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应了一声:“好。”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