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闲居在家,也未过分打扮,满头青丝拿珠钗挽起,长裙曳地,腰间不见环佩,唯有宫绦飘然。夜里风凉,她在外罩了件极薄的玉色披风,将窈窕身段尽数藏起。 后院里花木繁荫,只在甬道两侧零星点着灯笼,却不及月色明亮照人。 柔黄的灯烛光芒里,她盈盈而立,脸颊隐有忧色,黛眉微蹙。 梁靖回身看着她,有那么一瞬,在这张尚且稚嫩的脸颊上寻到了深宫女官的影子,独自站在暗夜里,藏着无限心事。 若非世事奇妙,此时的谢鸿怕是早已丧命在秦骁剑下,这座府邸染了血,爹娘遇害,亲友远在淮南,她即便逃出去,也无处藏身。原本该娇养的太师孙女,两度家破人亡,患难无助时被永王救起,怎会不心生感激? 而彼时,唯一跟她有所牵系的梁家却不曾施以半点援手。 这样想来,她贪恋永王府,为那个男人赴汤蹈火、自陷险境,罔顾长辈们昔日的婚约,固执地在宫里费尽心思,似乎也顺理成章。 梁靖想着旧事,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闷痛得呼吸都有些滞涩。 片刻诧异对视,还是玉嬛先开口,“夜深了,晏大哥还不睡吗?” “睡不着。”梁靖踱步到树影下,垂眸觑她,“你也睡不着?” “嗯。”玉嬛倒是没绕弯子,就着旁边一方低矮的山石坐下,手指头无意识地搅着衣襟,“永王殿下驾临,听说会查那天刺杀的案子。父亲去赴宴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当时的事,究竟是谁在指使。” 她说着,目光便投向梁靖,杏眼儿眨了眨,带着求助探问的意思。 梁靖看得出来,却没出声。 玉嬛不死心,“晏大哥也没头绪吗?” “不管是谁指使,总脱不了京城的干系,就看怎么审案了。”梁靖顿了一下,见她眼底仍有忧色,声音到底缓和了点,“这些事关乎朝堂,你担心也没用。” 玉嬛也知道担心没用,甚至在这滩浑水里,她未必能帮多少忙。 但府里如今处境不好,她还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做点什么,让爹娘别太焦心。 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垂头盯着月光铺泄的地面,半晌才道:“我最近总在做奇怪的梦。梦见爹娘都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到时候永王殿下审案,还不知会怎样。”她声音很低,像是吐露藏了很久的心事,抬起头对上梁靖的目光,却忽然怔住了。 那是种很奇怪的目光,幽远而深沉,带着点怜惜。 她摸了摸脸,“晏大哥?” 梁靖出神的目光在一瞬间收敛,遮掩似的,低头理了理衣袖,道:“我会留意,不叫旁人伤及令尊。还有,永王若审问案情,你须多防着他。那个人——”他犹豫了下,仍提醒道:“表里不一。” 玉嬛颔首,捏着衣袖的五指却微微缩紧。 果真他是跟京城来往过的,否则何以知道永王表里不一? 甚至,从当初梁靖及时赶到梭子岭营救的事来看,这个男人所知道的内情,恐怕比谢鸿还多。能在数招之内制服秦骁,护得谢家安危,也绝非庸碌之辈。这个人身上,真是笼罩着团团疑云。 不过他既然救了阖家性命,这话应当是可信的。 而她想探问的事,他也算是给了点答案。 玉嬛默默记在心里,旋即绽出个微笑,“夜深了,晏大哥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行礼辞别,自回东跨院去。 次日清晨特地传话给厨房,叫他们好生准备给客院的菜,顺道嘱咐了菜名口味——相处了将近一月,梁靖吃饭的口味,她算是摸得清清楚楚。 …… 永王抵达魏州城的最初两日,自是忙于正事。 八州军务皆由梁元辅督查,这回秦骁这位四品都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