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大母,您终于醒了!”他的声音一听就高兴得紧。 杜凌霄笑得温柔:“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陛下说。” 芳洲不放心,矗在床前迟迟不动,杜凌霄居然生气了,闭上眼不肯看她,芳洲无奈,只好也跟着退出去,留祖孙俩说话。 没人知道杜凌霄到底跟刘炽说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说了很久,刘炽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从碧霄宫出来后,刘炽一个人在宫里走了很久,手里明黄色的锦帛被他握得发皱。他心里五味杂陈,在打开这份锦帛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里面的内容,一打开就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是穆帝留下的一道遗诏。上面说姬嬿其人奸诈诡谲,野心勃勃,若日后有效仿杜太后临朝听政之举,为社稷国祚计,继位者可令其生殉先帝。 这份遗诏被大母保管了十七年,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转交给他。 他一直觉得大母偏心刘康,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若不疼他,大可将遗诏带到地下,看他和阿母斗得头破血流。 幼时,刘康曾傻傻地问她,“大母,你的名字为什么要叫凌霄?孙儿听说此花需借气生根攀援它物向上生长,孙儿觉得跟您一点都不相配。” 他心里对这个问题也十分好奇,竖起耳朵听她回答。 她当时是怎么说得呢?对,她说:“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大父和阿翁需要大母,所以大母只好从借物攀援的花儿长成一棵人人可倚的大树。” 她说的不错,登极到亲政的七年,她都是他仰仗的参天大树。如今,这棵树倒了,还在用余荫庇佑后人。 她刚才跟他说了很多话,比他们在一起共政的七年还要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以前没有听过的。 她说大父当年因为乐阳姑母和亲郁郁寡欢、含恨而逝,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辙,再送公主去和亲。 她还说阿炽你亲政的这十年,大母没有一天不替你感到骄傲的。你做得很好,比你大父和阿翁都要做得好,大母相信你一定能够打败匈奴的。 她又说你阿翁常常埋怨大母嗜权如命,他其实不知道若不是你大父遗命,大母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大母在宫里待了六十年,早就厌倦了。 大母最不能忘怀的就是当初与你大父相遇时,骊山脚下的那一抹梨花白。 …… 刘炽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触才发觉自己流泪了。脚步停在长信宫门口,里面灯火通明,热闹得不像话。活着的人奉承者无数,他生命垂危的大母独自躺在冷冷清清的宫殿,除了芳洲,竟没有一个人关心。 他快步走进殿中,在众人行拜礼之前低吼:“都给我滚出去!” 众夫人被刘炽的样子吓住了,待在原地忘了反应。姬太后出来打圆场:“阿炽,你这是怎么了?她们不过是看阿母寂寞,过来陪阿母说说话,你一直都知道的,今天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你又没死,要人陪甚么?”刘炽语出惊人。 姬太后马上红了眼眶,伤心地看着皇帝儿子:“你就这么恨阿母?非要阿母死了才开心?” 刘炽突然笑了,那笑在姬太后看来诡异而恐怖,跟穆帝驾崩前的笑容出奇地相似。穆帝临终前的那一晚,就是这么看着她一直笑啊笑,直把她笑得毛骨悚然,夺路而逃。哪怕她躲到殿外,他凄厉的嚎叫声依然不放过她:“阿烟,阿烟,我为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 “要你死的可不是我,我这里有个好东西,阿母想不想看看?”刘炽打断她的回忆,从怀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物什扔向她。 姬太后吓了一跳,连忙弹开,锦帛掉到地上,熟悉的字迹印入眼中,她惊得瞪圆了眼。 难怪穆帝说为黎烟报了仇,他好狠,居然让她的儿子活埋她! 姬太后扑到刘炽身上,急切道:“阿炽,你不要听你阿翁瞎说,他生病以后就疯了,总说有人要杀他,现在又让你来杀阿母不是疯子是什么?你千万别听他的,弑母是会遭报应的。” 刘炽轻蔑地看着她:“只要你乖乖待在长信宫,别干涉朝中事,你就还是至高无上的的太后殿下。明白?” 姬太后看着跟穆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只觉得从头到尾被浇了个透心凉,她又惊又怕,不顾众人在场忙不迭点头。 刘炽满意地笑了,回头对自己的一众姬妾道:“太皇太后病了没见你们谁去探望,反倒是长信宫来的比我上朝还勤,真不知道养你们这群蠢货干甚么,还不赶紧滚。” 众夫人哪里还敢停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慢了就被刘炽怒火波及,刘炽嗤了一声,捡起地上锦帛,一甩袖子也出了长信宫。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里面传来陶器坠地之声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