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却摇摇头, 对石大娘说:“若是织金所来人送分红,该是您的您就先收下来。但是钱先存着别动了。您与二婶这头有什么开销, 只管朝如英去要。” 他知道, 织金所的经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在织金所家主姓“贾”这件事儿上。因此他并不想影响为织金所工作的女掌柜和账房、伙计们的心态, 因此才请求石大娘一切照旧。 石大娘笑着说:“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开销呢?你媳妇儿将我们照顾得周到, 处处都想到了, 如今我这手上的零花钱一文都花不出去,都给姐儿哥儿存着呢!” “成,织金所所有的银钱, 娘都在这儿搁着, 再不会动分毫。”石大娘也爽快,当下答应将织金所的分红全部封存备用。 “对了,我儿可曾听说王家即将上京的事?”石大娘依稀听王氏说起过如今杭州的情形。 石咏想了想却道:“前些日子就听说过,毕竟苏州织造已被查办。但是杭州织造一向谨慎, 直到现在,都还未查出什么纰漏。许是皇上见王大人办差勤勉,还会留王家任上多留一两年。” 他这是安慰石大娘的言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史家一倒,与史家同气连枝的王家也悬了——除非,除非王家当真没什么把柄可以抓。 近日来杭州织造王子腾自己也非常惶恐,因此一直频繁地向雍正帝上请安折子,几乎每十天半月就会有一封请安折子送上来。内容无非毕恭毕敬地向雍正帝请安。石咏在南书房走动,帮张廷玉整理各地官员送上的奏折,留意过王子腾的折子,见一概是简简单单的请安折,雍正朱批也回复得简简单单: “朕安!” “朕甚安!” “朕躬甚安好又胖了些!”1 石咏见了这些“尬聊”的朱批,心里忍不住脑补一系列雍正的心理活动:能不能不要用这些无聊的请安折子来耽搁朕,朕甚忙,顾不上敷衍尔等! 见了王子腾的请安折子,石咏终于明白为啥自己上次那道“理藩院改制”的奏折会受到雍正的欣赏了。 但是王子腾这般拼命在雍正面前刷存在感,确实令雍正对王家的恶感减少了一些。再加上王子腾一向谨慎,官声、口碑,乃至杭州织造的账目收支暂时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最紧要的是,杭州织造没有亏空,更没有用盐税去填补。因此目前看来,雍正还没有马上罢任王子腾的打算,只是命他择机进京面圣。 与王家对比鲜明的,是史家。 待到雍正元年三月初,新任苏州织造胡凤翚上奏,指史鼐史鼎二人在苏州织造任上总共亏空了三十八万两银子,而两江总督查弼纳上报史家抄家之后得家产十二万八千多两,全部冲抵亏空之后,尚余二十五万余两,无处可以冲抵。雍正便以“亏空官努”为由,将史鼐史鼎二人罢官削爵,解来京城下刑部大牢待审,两人家属与家仆上下二百余口,尽数抄没,发往京中内务府包衣旗下为奴。 自打石咏在南书房行走以后,他得过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等人的提点,越发谨慎小心,因此即便是史家查抄这样的大事,回家之后也从来不说,绝不让母亲与媳妇儿为官场上的这等事儿烦心。 岂料这日,石咏回家来到东院中,见到安姐儿正带着沛哥儿在上房里玩嘎啦哈,而如英正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却始终怔怔的,既没看向孩子们,也没有看着手中的书本。 石咏凑过去,看见如英眼圈有点儿发红,便在她耳边悄悄地说:“随我来!” 他们夫妻一早商议过,但凡有任何不爽快不舒心的事,一定要向对方坦诚;但是这种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谈话,绝不在孩子们面前进行,不要让孩子们轻易感受到大人们的不良情绪。 “茂行哥,我没事!”如英随石咏出来,夫妻两个立在屋檐下,肩并着肩,一起望着椿树胡同里刚刚转为新绿的香椿树。“就是早先贾家派下人送信来,说是史家被抄,史大妹妹也一并没入内务府包衣旗下为奴。我这心里就觉得太不是滋味了。” 石咏在一旁没吭声,心道这贾府的消息也挺快,他才从南书房听说了史家被抄,贾府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荣府大老爷贾赦终日醉酒,二老爷贾政自从学政归来之后,依旧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待着,贾琏又不在京中,余人要么未曾出仕,要么年幼,不大可能这么快打听到史家的情形…… 只听如英继续道:“我只是为史大妹妹抱不平。当初卫家的婚事,就说得不妥,累得她青春守寡,年纪轻轻便遣回娘家。如今却又是被史家两位侯爷带累,按说她根本算不得史家两位侯爷的家眷,凭什么也要经受如此噩运……她,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能左右自己命运的机会,却偏偏总要受这等牵连……” 石咏一面听如英说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