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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可是石喻要备考的一应物事,都一早就准备好了。石大娘与王氏商量了半个晚上,要不要给石喻换件夹衣。偏生乡试搜藏挟带非常严格,夹衣多有不便,最后石大娘与王氏商还是决定给石喻带一件细密厚实的单衣。这单衣在石喻凌晨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了石喻榻旁的矮几上。

    “走了,出门了。”石咏招呼弟弟,看着他再次迈出人生的重要一步。

    两人一起来到贡院门前,这时天还未亮。贡院前灯火通明,已经有应试的生员排队准备入场。

    石喻认识不少同科的考生,有些是姜夫子的徒弟,石喻的同门“师兄”们,这些师兄们早就得知了石喻“跳级”考试的消息,此刻见到石喻,一起热情招呼。

    也有些同科的考生是石喻在景山官学的同窗,只不过数量不算多。这些人也大多很是紧张,因为景山官学有规定,在三届也就是九年之内,不能通过乡试取中,官学是会劝退的。

    石喻与认得的同门与同窗寒暄一番之后,准备入场。这时候宝玉才赶过来,匆匆与石喻打过招呼之后,一起在贡院的“龙门”之前排队,准备入场。

    石咏勉励石喻几句,便退在一边,目送石喻入场。他等候了一会儿,只见贡院不远处还等候着车驾,看去有点儿眼熟,想了半天才觉得车上好像是薛家的徽号。那车驾跟前坐了个婆子,想必车上坐的是女眷。石咏也不免叹息,晓得来人恐怕是来送宝玉的。只是那边所殷殷期盼的,却未必是宝玉喜欢的、想要的,怕是反而给对方平添一份压力罢了。

    想到这里,石咏忍不住暗自希望宝玉能中,宝玉若是不中,这种期望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就会一直存在,成为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当然了,他家二弟石喻,石咏有信心,那是必中的。

    乡试之期,八月八日入头场,八月十日出,八月十一日入二场,八月十三日出,八月十四日入三场,八月十六日出。总共九天六夜,考生们都要蹲在那个狭小的号舍里,吃喝拉撒睡,全在一处。

    石咏事先打听过,第一场考四书题各一道、经义题四道、诗文一篇;第二场考五经题一道,并考诏、判、表、诰四种应用文写作各一篇;第三场则是考五道实务策。对于考生而言,第一场的成绩最为重要,几乎可以说,若是第一场答得非常出色,极得主考官青睐,那么只要余下不是瞎答,整个乡试基本上就稳了。可见八股、经义、诗文,这三项是乡试的重中之重,其中前两项所占比重尤其大。

    八月八日这晚,石家人聚在一起用晚饭,但是这顿晚饭前所未有地索然无味,人人都惦记着石喻在那小小号舍里过得怎么样,是否吃得饱,是否挨冻……此时即便有山珍海味也无法下咽。一家人默默无言地吃过一顿饭,便即各自散去。

    石咏去东厢小坐了一会儿,武则天的宝镜倒是对这取士之法非常感兴趣,命石咏将这个时空里的科举之法详详细细说来,不由得认认真真地赞了如今的科考规则:“依你所说,如今的科考从州县开始,一层一层往上,每一层都必须应考,同时又有重重防范作弊的举措,的确是严密而周到。朕那时……应当只是网罗了天下之士的极小一部分啊!”

    “只不过,千年以降,取士竟然还是朕在世时候的老方法——是不是太过时了?”

    石咏想了想,摇摇头说:“论理这科考取士的核心精神没有过时,寒门才子,依旧有机会入仕,这本就是一种公平。就是考试的内容与形式太过时了,有些不合时宜。”那些八股经义,已经翻来覆去考得烂了,却依旧成为取士的主要标准,科学技术得不到普及与发展。世人提及科考,总觉弥漫着一股陈腐气味,但是这是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家孩子唯一的上升通道,所以总有人趋之如骛。

    武皇沉默了一阵,道:“也是!或许是当年,朕所做的,还不够?”

    武则天当年曾对科举制度的形成与完善做出颇多贡献,她大力发展了进士科,设置殿试,引入武举,力争抹去出身门第对取士结果的影响,这也难怪武则天会对科举很有感情,如此热心。

    石咏是个耿直的人,想了想当即道:“陛下对科考的贡献的确是很大。只是到了如今,这科举已经不仅仅是取士之用,而是渐渐成了禁锢民间所思所想的一种手段。只有通过科考得官之人有机会将其改变,然而通过科考的又是既得利益者,所以这么些年来,科考才会始终在原地兜圈子,走进了个死胡同,无法再向前一步。”

    武则天的宝镜将这话咀嚼了半天,才终于应了一句:“你说得对。或许这掌权之人不过是通过这科举,取他们想要的人罢了。”

    时移世易,连武皇的心境也有所变化,也不再认为她当初所一力推行的举措就一定是完全正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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