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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才短短七八十年光景,长江两岸的城市和乡村当中,就又变得人满为患。蒙古老爷们想找到一大片开阔无人的地方做牧场,都要反复折腾好几次才行。

    所以,今天的血还沒有流够,太阳还沒有落山,答矢八都鲁老贼,还有宽裕的时间,逼着城内城外的红巾弟兄再流一回。抬头看了看西边的云层,还有云层下正在摆放火炮的敌军,陈友谅咬着牙推断。

    那是天完朝廷以每门六千贯的高价,从淮安军手里求购來的六斤炮。射程远,威力大,炮弹落处,周围半丈远就再也站不起來一个活人。然而,这批镇国利器全都被倪文俊带给了蒙元,现在反过头來,又开始屠杀曾经的袍泽。

    西边的天空慢慢变成了暗红色,彤云被其所遮挡住的太阳烧出了一圈亮丽的金边儿。丝丝缕缕阳光从云朵的拼接处透出來,洒在周围烟熏火燎的丘陵上,给所有风物,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流苏。

    一座座暖金色的丘陵,与城外不远处几条狭窄的溪水辉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静谧的金色世界。在世界的外侧,有几层铅灰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的,从天上到地下,飘飘荡荡。

    那是倪家军的阵列经过时,用脚踩起來的烟尘。残酷的老天爷最喜欢开玩笑,在恶战即将到來之前短暂时间里,总会刻意制造出各种各样美丽的景象。而被所他厌弃的人类,则按部就班地,成为所有美好的破坏者。他们像蝗虫一般,成群结队地淌过小溪,走过旷野,所过之处,一切色彩都变得黯淡,只留下丑陋冰冷的黑与白。

    ‘人类最大的本事就是自相残杀。并且乐此不疲。’下一个瞬间,陈友谅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得道高僧。冷静而又睿智。

    他迫切需要这种冷静,否则,他很难保证自己会活到这一轮战斗的结束,更无法保证身后的孤城,还有孤城深处皇宫里的那个暴发户,也能平安地继续活下去。所以哪怕是内心深处充满了厌倦,他都不得不再度将手掌从城墙上收回來,高高地举起一面橙黄色的令旗,“每个城垛后留下一名战兵,其他人全都下去躲避火炮。沒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來…”

    说罢,将令旗朝身边的亲兵怀里一丢,大步流星地冲进了敌楼。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一连串沉闷的雷声贴着地面响起。紧跟着,天空中出现了凄厉的呼啸,“嗤…………………”“嗤…………………”“嗤………………”。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那是六斤炮的弹丸,穿透空气的声音,冰冷得令人绝望。再跟着,蕲州城的西墙开始晃动,无数破碎的石头渣子随着炮弹爆炸声溅起,将炮弹落地点周围砸得血肉横飞。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摆放在敌楼和左右两侧马脸上的六斤炮,迅速还以颜色。居高临下地射出弹丸,砸进城外进攻一方的炮兵阵地当中,将阵地砸得硝烟滚滚。

    同样规格的火炮,同样规格的弹丸,同样配方的火药,甚至连双方的炮手所经受的,也是同一伙师父的训练,彼此之间本领难分高下。转眼间,城内城外,就打成了一锅粥。笨重的铸铁弹丸拖着凄厉的呼啸声,你來我往,夺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将原本安宁静谧的世界,炸得支离破碎。

    “呜――呜――呜”号角在炮弹轰鸣的间隙里,倔强地响了起來,沉闷而又苍凉。随着进攻的号角声,倪家军的战兵开始加快脚步。枪如林,刀如雪,包裹着水牛皮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将头盔缝隙中的整个世界,震得摇摇晃晃。

    “六个千人队,二十架凿城车,一百多架云梯…”站在敌楼顶层的瞭望手,扯开嗓子,大声汇报。“主攻方向还是西门右侧马脸。他们又带了大铳,很多很多大铳…”

    “六个千人队,二十架凿城车,一百多架云梯…数不清楚的大铳…”一名百夫长快步冲进敌楼深处,对陈友谅大声复述观察结果。“主攻方向西门右侧马脸附近。其他方向暂时沒看到敌情…”

    “泼张,两分钟后,你带着咱们的火铳手上墙…”陈友谅非常冷静地朝外边扫了两眼,然后果断地命令。

    “是…”绰号“泼张”的千夫长张必先站起身,抱着一个猪头大小的“金钟”冲出敌楼。

    受淮扬方面的影响,如今池州红巾和蕲州红巾内,也开始流行以分钟來记时。而产自扬州的“金钟”,更被每一名高级将领视作珍宝。与沙漏、水钟、圭表比起來,此物非但精度高、计时准确,携带性也方便了许多。在作战之前与主帅手里的“金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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