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仍嫌微凉,再加上这里僻静,竟不见半个人影,只见那轿子左摇右晃,木杠磨蹭,发出“吱嘎,吱嘎”的厌人声响。 冯正倚在木橼上,合眼假寐,这一夜未睡,此刻着实有些熬不住了,不一会儿,竟真的犯起了迷糊。 正自半梦半醒,那轿子忽然一沉,竟“咚”的落在地上! 这一顿,摔得他七荤八素,立时惊醒过来,脸上一寒,以为是抬轿的奴婢失手,正要撩开帘子破口大骂,却听外面静悄悄的,竟没半点声息。 他是个聪明机变的人,心中一凛,立时惊觉这定然不是什么失手落轿,当下决定先自不动。 静坐片刻,见并无什么异状,外面也仍没人出声,不由更是疑惑。 抬手将侧帘掀开一条缝,偷眼向外瞧,就看抬轿的奴婢和一众随行的内侍仍旧站在那里,但一个个张口瞠目,面色惨白,好像活见了鬼似的。 他吞了口唾沫,撒手将帘子丢开,只觉背心发凉,手脚也抖了起来。 “莫要再躲了,出来吧。” 那凛然生威,冷若冰雪的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 冯正顿觉那股凉气从背心直冲上了顶门,臀下竟坐不稳,差点从轿椅上摔下来。 徐少卿?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那个人真是他? “怎么?难道要我这做干爹的过来请你么?”那声音又再响起。 冯正扶住头上的描金乌纱,知道今日是万万躲不开了,这人既然敢回来,定然是为寻仇,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会儿已不再宫里,身边又只带了这几个酒囊饭袋,该当如何是好? 正自惊恐无措,就听耳边一声炸响,那顶轿子竟忽然间四分五裂,散碎了一地,只剩自己缩着身子坐在轿椅上。 他脸色煞白如纸,颤巍巍地抬眼望过去,就见前面十几步的地方,那熟得不能再熟的颀长身影昂然而立,穿一袭青色团领袍服,狐眸微狭,玉面冷沉似铁,唇角却带着笑。 那笑容如阎罗轻哂,直让人毛骨悚然。 “二祖宗……二祖宗饶命!二祖宗饶命啊!” 一众内侍早已吓得心胆具裂,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如捣蒜般磕头不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没你们的事,都起来,回去吧。” 徐少卿说得淡然,那勾起的唇角依旧笑着。 众内侍缩在地上,互相望了望,随即纷纷叫着:“谢二祖宗!谢二祖宗!”言罢,便一个个起了身,连滚带爬地逃了。 冯正也想逃,可屁股下却像抹了浆糊,竟与那椅子死死地贴着,两腿也使不上力气,说什么也站不起来。 眼前忽然一晃,那青色的袍服已近在眼前。 微风拂过,那袍角翻起,抖抖地盖在自己的绯红补服上。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就看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俯瞰而下,笑容似比方才更甚。 “这宫里太难,干爹送你去个地方,好好歇着。” 第131章 慕青鸟 红日初升,雾气渐散。 辰时许,五凤楼外旌展如林,竖着三足金乌大旗的乘舆被前呼后拥着徐徐前行。 过了奉天门,来到正街,那里与他们来时相同,早已被清净一空,由内城锦衣卫肃立两旁,各处临近街巷内自然少不了京城的百姓驻足观望。 这崇国使团来得蹊跷,去得竟也如此匆匆,自可算是怪事一桩,但最叫人惊诧的,却是那竖着三足金乌旗帜的乘舆后头还跟着一驾稍小的乘舆,从仪仗规制上看,似也是个郡公、郡主的身份,却不知是何人,又为何随着崇国使团而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