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拜了一拜,又亲自送他俩下悬梯再下大雄宝殿,若不是许知友面上颜色变的很不好,只怕他还要送出山门去。 出山门一路台阶往下,许知友默默跟在韩覃身后,她走的慢,他亦走的慢。 下到半山腰时,忽见一群人自山下匆匆而上。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纯白绣金龙花丝围饰的长袍披着本黑皮风当风,他约摸有三十七八的样子,面上皱纹横生犹如刀裁,远远已是一股杀气,身后跟随着一群穿曳撒佩着绣春刀戴圆形网兜帽的却是锦衣卫。 这是陈九。韩覃幼时还在京中,远房叔父韩复一直在光禄寺任职,那时的陈九还是个小太监,闲时出宫常到韩复家里玩耍,当年他年轻面嫩,嘴绵舌软最擅糊弄妇人们。就连身为小姑娘的韩萋与韩覃过到那府,都爱与他耍弄几句。 韩覃如今已然成年,也不知他是否还认得自己,见他快步上楼,忙退到一侧双手交握了屏息等着。陈九一路快步上台阶并不四顾,经过韩覃两步忽而止步停下,身后穿曳撒的锦衣卫们也随即立刻止步。 陈九回头,皂靴沉沉踏着台阶下了两步,身后的锦衣卫们亦一步步往下退着。 他行到韩覃面前,抱臂站定低眉望着她,许久才问道:“小娘子何方人氏?” 他说话的声音比之当年多了一份沙哑,但仍然很好听,远不是寻常太监们的公鸭嗓子。 韩覃屈膝敛礼:“奴家家在川蜀一带!” 她开口一口蜀中方言,显然不是京城女子。 “大胆,见督主为何不下跪行礼!”陈九身后一穿曳撒的锦衣卫吼道。 陈九扬手厉目而止,仍是方才温和沉厚的声音:“是嫁到京中,还是到此为客?” 韩覃依旧屈着膝不敢抬头:“非嫁亦非客,不过一身世畸伶妇人而已!” 这是妇人们为妾为娼后不好与人提及的客套话,韩覃这样说,陈九自然能懂。 他仍盯着韩覃,看得许久之后点头:“冒昧问一句小娘子的闺名,不知可否。” 韩覃抬起头望着陈九:“奴家姓陶名金枝!” 陈九扬起头来哦了一声,四顾一眼天色,扬手道:“走!” 待他走远了许知友才道:“那是东厂提督,司礼监排行第二的秉笔太监,与御马监掌印陈保皆是司礼监掌印冯田的干儿子。” 韩覃哦了一声,回头见那一群人已进了山门,心叹道:他倒是个能钻营的。 顺到画舫,只待她与许知友上船,船随即调头往城中去。 韩覃上楼时已是满头大汗,她才上楼就听到唐牧说:“若只为扳倒冯田扶陈保上台,我不淌这混水,清极你还是另寻他人的好。” 陈卿还欲再言,见韩覃上得楼来,招呼道:“韩姑娘快来饮盅茶。” 他递茶盏过来,韩覃接过饮了一口搁下,就听唐牧问道:“山上景致可好?” 韩覃答道:“很好,遍山黄叶天高云阔,寺中亦清净少香客。下山时还碰见东厂提督陈九也也要上山礼佛。” “陈九也礼佛?”陈卿一笑:“他那种人竟然也信佛祖?笑话。” 韩覃亦是微微一笑,据她当年所知,陈九礼佛十分虔诚,于佛法经义亦有独到见解。他本一小宦官,恰是因颂经书颂的好才能为当年的高贵妃,如今的太后青眼,如此一路扶摇直上。 到得渡口,唐牧起身拱手:“清极,我们叨扰你半天,也该告辞了。” 陈卿起身送他们下楼,到渡口上岸,临别时又道:“清臣,我的提议你再好好考虑,过两天抽得空来咱们再相聊,可好?” ☆、第34章 虽然不过个太监,猪狗不如的东西。可常德之死,让原本还算平静的朝堂再起波澜。如今的掌印冯田,因为脱不了的干系,是必定要下台无疑。做为能与首辅、大都督权力相齐并重的司礼监掌印,陈卿的父亲宋国公陈疏自然是想扶自己一系的亲信陈保上去。 但恰如当年杀无声老母,扳倒查恒一样,陈疏想扶陈保上台,依然需要唐牧在后面默默无闻的支持。 而陈卿,也正是为此而来。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