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去见东宫新来的人,结果回来路上下起了小雨,她又得了风寒,卧病在床上,脸色苍白、发着高烧,全赖锦月照顾。 香璇已经一天没进食了,锦月刚端了米粥来。 “姐姐……” 见她要坐起来,锦月忙将衣裳临时做迎枕,放在她背后。香璇像被风雨摧残了的花儿,奄奄一息地令人心疼。 “你歇一歇,等粥凉一凉再喝。” 她轻轻摇摇头,眼睛就红了,拉着锦月的手:“姐姐,我拖累你了。说是来照顾你,结果……结果反倒成了你的负累。我这身子,越发不济了,概总有一天会死在宫中。”顿了顿,“无声无息,爹娘,都不知道,实在……唉……” 香璇的父亲是幽州偏僻小县的县丞,距离长安千里之遥,父母一心想着女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光宗耀祖,香璇也一直背负着这个使命,却不想进了宫竟然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便被画师勾结选秀女的詹事陷害,进了暴室。 “别胡思乱想,你便是心理包袱太重,才体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谁说女人一定要成皇家的媳妇才算成功、才算让祖上荣耀。”锦月握住她的手,“只要活得堂堂正正、有自己的滋味,就是不负爹娘养育之恩了。” 心中所想被锦月一语说中,香璇立刻泛起激动的泪水:“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压力……每每想起爹娘的期盼、再看而今境地,我这心便如刀割一般,却不知向谁说道……幸好,千里之外还能遇到姐姐,对我这般不离不弃,只是我太不争气,也,不能为姐姐和小黎做些什么……” 她泣不成声,锦月轻轻拍着她后背。 小黎被香璇的伤心感染,端来了小板凳坐在两人旁边,红了眼睛也打算哭,锦月一个警告眼神盯过去——‘别添乱’,小家伙又把泪水憋了回去——‘哦’,然后垂下脑袋乖乖端起板凳去门口坐着,捧着脸、好奇地远远旁观两个女人。 锦月叹了口气:“你不必愧疚,我当日救你也是因为想起了入宫前的妹妹,她也和你一样,体弱多病,总爱想多,我失去她,上天赐了你给我,也算是个补偿。” 小黎坐在门口捧脸等了好久,锦月和香璇才说完,锦月过来领他去吃饭,他摸了摸小肚子看了锦月一眼,又看门外朦胧的夜色。 “你们女孩子真麻烦,一件事说好久……” 锦月简直无言以对,嗔了他一眼:“男子汉要尊重女孩子,知道吗?” 小黎点头,说记住了。 刚领着儿子出门,天上就飘起雨。锦月赶紧让小黎回屋子,免得他淋湿,而后一个人去念月殿的灶房领馒头。 不想出了院子雨越来越大,锦月不得不在牡丹园旁的小亭子暂时躲躲雨。 亭子挂着一盏八角红流苏的宫灯,雨点子穿过灯光落下,像银丝,一段一段的,宁谧又美丽。 锦月站在宫灯下,望着密密麻麻落着“银丝”的乌黑苍穹,伸手接住冰凉的雨滴。 恍惚记得五年前秦弘凌向她表白的那日,就是这样的细雨连绵。他的头发衣裳都被打湿了,英俊的脸颊一直有种病态的美,他的眼睛,干净、纯粹,是她看过最美好的眼睛。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是美好的人,她那时这样想。 思及此处,锦月不禁凉凉一笑。可叹岁月无情,催人变。 当年,她放着那么多金龟婿不嫁,连皇后儿媳她也不做,偏偏想要追求一份真正的爱情——美好,纯粹,□□、永恒不变,哪怕生死,也不能动摇半分。 她执着地想要那份不变。 而今五年过去,风霜雨雪、时过境迁,她似乎懂了,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谁又会对谁一世不变,谁又“能够”一世不变。现在再回忆十五岁的自己,只觉轻狂单纯得幼稚。 雨雾混着泪又缠绕上眼睛,锦月轻轻擦去,而后便忽见地上有团高大的影子、正在迅速靠近! “谁!” 锦月猛地回头,乍见一团高她一头的黑影立在身后盯着她,低声开口—— “你,果真是萧锦月!” …… 东宫正殿凌霄殿。 二更已打了好一阵儿了,弘凌还在书案边看着文书。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