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敬哈哈一笑,觉得胸中烦闷减轻了少许。他冲许合子又拱了拱手,回到车夫旁边。 此时车子已经驶近兴庆宫的广场。现在距离拔灯尚有一段时间,各处入口仍在龙武军的封闭中。不少民众早早聚在这里排队,等候进场。那太上玄元大灯楼,就在不远处高高矗立,里面隐隐透着烛光,还有不少人影晃动。 张小敬观察了一会儿,开口道:“好了,停在这里。” 马车在距离入口几十步的一个拐角处住了脚,还未停稳,张小敬便跳下车去。他正要走,许合子的声音从身后软软传来:“靖安司的军爷,好好加油吧。” 张小敬停下脚步,叮嘱了一句:“你们最好现在离开,离兴庆宫越远越好。”说完这句,他匆匆离去。 待他走远了,车夫才敢摸着脖子恨恨骂了一句:“这个痴缠货!”许合子放下梨羹,两道黛眉轻轻皱起:“我觉得我们应该听他的。”婆子从地上爬起来道:“姑娘你糊涂啦,这个挨刀鬼的胡话也信?” 许合子望着远处那背影,轻声叹道:“我相信。我从未见一个人的眼神,有那么绝望。” 张小敬并不知道他走后的这些插曲,也没兴趣。他已经混在排队的民众中,慢慢接近广场。 在不算太远的地方,勤政务本楼上传来音乐声,上元春宴仍在继续。很多老百姓跑来广场,就是想听听这声音,闻闻珍馐的味道,那会让他们感觉自己也被邀请参加了宴会。 只有张小敬的注意力,是放在了龙武军身上。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广场的戒备外松内紧,极为森严,明暗哨密布,等闲人不得入内。蚍蜉们一定是弄到了匠牒,冒充工匠混进去的。 直接闯关是绝不可能的,会被当场格杀。张小敬考虑过去找龙武军高层示警,可他的手里并没有证据。大唐官员对一个被全城通缉——张小敬此时还不知道情况有变——的死囚犯是什么态度,没人比他更清楚。 一声叹息从张小敬口中滑出,李、姚、徐、檀棋、伊斯等人全都不在了,望楼体系已告崩溃。现在的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没人支持,没人相信,甚至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陪伴他到这一步的,只有腰间的那一枚靖安司的铜牌。 张小敬伸出手来,掸了掸眼窝。 他又看了一眼勤政务本楼,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中离开,朝反方向走去,很快闪身钻进道政坊的坊门之内。 道政坊位于兴庆宫南广场的南侧。当初兴庆坊扩为宫殿时,侵占了一部分道政坊区,所以两者距离很近。正因为这个,龙武军在这里也驻扎了一批士兵,防止有奸人占据高点。不过他们对地势比较低的地方不那么上心,也没有封闭整个区域。 张小敬入坊之后,避开所有的龙武军巡逻,径直向东,穿过富户所住府邸,来到一处槐树成林的洼地。洼地中央有一个砌了散水的鱼池。坊中街道两侧的雨水沟,都是流至这里,然后再通过一条羊沟排入龙首渠。 此时刚是初春,鱼池干涸见底。张小敬小心地摸着池壁下到池底,然后沿羊沟往前摸索前行。在即将抵达龙首渠主流时,他蹲下身子,在排放口的边缘摸到一条长长的排水陶管。陶管很长,与龙首渠平行而走,最后把张小敬指引到了渠堤下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四截龙鳞分水柱竖在其间。 这是他临走前,晁分告诉他的大秘密。 太上玄元灯楼虽是毛顺设计,但万变不离其宗。晁分指出,如果要楼内灯俑自动,非得引入水力不可。龙首渠就在兴庆宫以南几十步外,毛顺不可能不利用。最可能的方式,就是从龙首渠下挖一条垂直于渠道的暗沟,把水引到灯楼之下,推动枢轮,提供动力。 晁分计算过,以太上玄元灯楼的体积,引水量势必巨大,再加上还得方便工匠检修淤塞,这条暗沟会挖得很宽阔,足以勉强容一人通行。 这样一来,张小敬便不必穿过广场,可以从地道直通灯楼腹心。 这龙鳞分水柱的表面,是一层层鳞片状的凸起。如果有人试图从两柱之间的空隙挤过去,就会被鳞片卡住,动弹不得,连退都没法退,就算在身上涂油也没用。 不过晁分早做了准备,他送了一根直柄马牙锉给张小敬。张小敬很快便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