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永不可能睁开眼睛了。 “如果我能再早下令三个弹指……如果我能亲自去破门……”悔意如同蚂蚁一样啃噬着崔器的心,他的手指猛烈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阿兄的手。 一个旅贲军的士兵跑过来,看到长官这副模样,不太敢靠近。崔器偏过头去,用眼神问他什么事。士兵连忙立正:“刚才清点完尸体,一共是十五具。” 除去崔六郎,一共有十六个突厥人进了货栈。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一人没有捉到,经过辨认,应该是为首的曹破延。崔器猛然吸一口气,重新站立起来,眼中跳动着火焰。 “搜!”他沉着脸喝道。 货栈不是住家,是一个没有隔断的大敞间,中间只有一些木制货架。崔器在货栈里巡视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样一个坦坦荡荡的地方,一眼就能望穿,他能躲到哪里去?难道这家伙会什么西域妖法,能穿墙不成? 崔器忽然觉得头顶有点凉飕飕的,他停下脚步,猛一抬头,瞳孔霎时收缩。在他的正上方,有一个井口般大小的木盖,盖子略有歪斜,露出一丝湛蓝的天空。 这里居然有一个通风口! 丙六货栈的顶部是压檐结构,所以没人想到屋顶居然还会有一个通风口——正常来说,只有平顶屋子才有这样的设计。 这大概是之前的某位使用者偷偷开的口子,没有在西市署报备。崔器恨恨地骂上一句,吩咐人拿来梯子,然后给手弩装进了一支拿掉箭头的弩箭。狂怒并未让崔器丧失理智,这是最后一个人,务必要留活口,否则整个计划就完蛋了。 现在货栈周围都是旅贲兵,曹破延就算去了屋顶,仍旧无路可走,几等于瓮中捉鳖。 崔器唯恐再出什么疏漏,亲自登上梯子,朝上头爬去。爬到顶端,崔器正要推开木盖,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他急忙缩头,一块嵌着铁钉的硬木条擦着头皮飞过。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弩。噗的一声,似乎刺中了什么。崔器一喜,手脚并用往上爬去,却冷不防被一条腰带抽中了左眼。 这腰带是熟牛皮制成,质地极硬,抽得崔器一阵剧痛眩晕。腰带头上有一个小铜钩,抽回时又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这袭击激起了崔器的悍勇,他不退反进,反手一卷扯住腰带,用力一拽,硬是冲上了屋顶。 还未等站稳,他就感觉腰带一松,显然对方松开了手。崔器一下子失去平衡,拼命摆动手臂,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就在这个当儿,他听到咔嗒咔嗒一连串脚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随即哗啦一声跃起,然后远远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咔嗒声,然后是哗啦的水声。 这声音有些诡异,不像是落在土地上。崔器大急,他的左眼肿痛看不清东西,可脑子却还清醒。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丙六货栈旁边,有一条紧贴坊墙的广通渠。这条水渠在一年前拓宽了漕运,专运秦岭木材,所以渠深水多,宽可行船。此时尚在正月,水渠尚未解冻,上面覆有薄薄的一层冰面,如同朱雀大道般平整,而水门并无任何部署——崔器之前的安排,光顾着陆路,居然把这事给忽略了。 他听到的,正是曹破延撞开冰面,落入水中的声音。 广通渠从西市流出之后,连通永安渠、清明渠,更远处还连着龙首渠和宫渠,流经的里坊多达三十余个,跨越大半个城区——换言之,只要曹破延潜水游过西市水门,就可以轻松脱出包围圈,在全城任何一个地方上岸。 崔器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个错可实在是太愚蠢了。 情急之下,他也纵身飞跃朝水渠里跳去,可他却忘了自己披挂着沉重的明光铠,双脚刚一触冰面,冰面就咔嚓一声断裂开来,直接把这位旅帅拖入水底。 临入水前,他的右眼勉强看到,一道水花正向水门疾驰。 水渠和仓库之间,有高高的堤墙阻隔。旅贲军的士兵只能从另外一端绕过去,花了不少时间,然后他们纷纷脱甲下水,七手八脚把长官拽上岸来。这么一耽误,曹破延早已消失在水门的另一端。 崔器被救上渠堤,趴着大口大口吐着冰水,面色铁青。在他手里,还攥着一根挂着铜钩的牛皮腰带。 这是整个行动里唯一的收获。 靖安司的殿内气氛凝重如水银,每个成员都轻手轻脚,不敢作声,生怕惹恼两位脸色不悦的长官。 谁都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一次追捕,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刚才那一场突袭很完美,可是毫无意义,连个活口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