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延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并不打搅梁峰办公,他静静换了个姿势。身上的伤口刚刚痊愈,就四处奔波,还是颇为吃力。处在如此宁静的室内,反而让人生出倦意。 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半刻,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信陵有报,那个章典,在刘曜军中。” 奕延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迸出凶戾杀机:“寻到他了?” “嗯。”梁峰面色不动,“这人之前一直在雍州,帮刘曜打理政务。最近才回了平阳。” “我必取他性命!”奕延的声音里,是刻骨的恨意。当日从蓟城归来,他就把这事禀明了主公。其用意也极其简单,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这贱奴挖出来,碎尸万段!险些害主公死于非命的仇人,怎能轻易放过?! “会有机会的。”梁峰的声音依旧淡淡。那次的寒食散,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这卑鄙小人绝不能放过。不过更重要的是,章典作为刘曜心腹,此刻回到平阳,恐怕有些深意。豫州的仗打的时间不短了,是收兵还是另谋他处,总得有个结果才是。 而这个消息,可不像什么喜讯。 “军械厂又研制出了一种床弩,弩身三弓,一次可发铁翎三枚。最远射程足七百步,且上弦时间,只需大黄弩一半。”梁峰又道。 听到这话,奕延精神一振:“城头要换弩机了?” 这样的利器,自然是优先城防。现在的霹雳砲虽然射程极远,威力又大,但是耗时太久,往往一次攻城只能用上一到两轮。敌人有了防备之后,震慑效果远远大于实际用途。但是换了新式床弩就不一样了,足以在毫不间歇的攻城战中发挥作用。而且射程如此远,若是敌方用了云梯、砲车等攻城器械,也能放火箭将之损毁。一旦并州各个城池要塞都配上如此利器,敌人想要夺城,就难如登天了。 “不错。” 梁峰放下手中文书,轻叹一声,“守上党,当无大碍。就怕祸不在上党。” 奕延自然清楚梁峰担忧的是什么,低声道:“陉道在手,又有邺城,总会有法子的。” 梁峰点了点头,又道:“这几日奔波,可累了?” “还好。”奕延可不会承认辛苦,只是简单答道。 梁峰笑笑,也不追问:“许久未曾弹琴了,不如听我弹上一曲?” 奕延立刻点头。 梁峰起身,向室内走去。也不换地方,就这么坐在琴台边,弹起古曲。乐声潺潺,如高山流水,轻舟过峡。奕延也走进了房间,靠在榻上,听那舒缓旋律,不多时眼皮就沉重起来。挣扎了几次,也没挣脱。 眼看对方睡意渐浓,梁峰停了手头琴音,笑道:“若是困了,就歇下吧。” 毕竟奔波几日,奕延实在支撑不住,点了点头,脱下外衣,躺在了榻上。但是他的眼睛强撑着没有闭上。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梁峰又何尝不是忙了一日,唇边浮起点笑意。他起身吹熄了室内烛火,也脱去了外袍,躺在了榻上。冬日天寒,因为体弱,他经常手脚冰冷,但是身旁这人就像是一个大号暖炉一样,从里到外散发着热力。 舒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梁峰任对方抱着,闭上了双眼。 ※ “天欲降祸,国将不国。”刘曜看着天上日轮,发出一声轻叹。 只见悬挂在天穹上方的太阳,缺了大大一块。黑影如同噬日的怪物,一点一点蚕食着这万物之源。天光昏暗,鼓锣杂响。只去岁就接连发生了三次日食,可是谁也不会习惯。反倒因为异象频生,更为惊惧。 比较起来,刘曜这个曾趁日食夺城的家伙,倒显得泰然自若了。只是感慨这频频日食,可不是上天要亡晋的预兆吗? 一旁,一个清朗声音道:“司马氏得位不正,自有天罚。此异象对我皇汉,当是吉兆。” 刘曜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英挺不凡的士人。此子名章典,是他刚刚收入麾下的幕僚。也多亏了章典建言,刘曜才在一年时间内,两破长安,加封秦王。对于这样的心腹,刘曜自然器重。因此才在此刻,把他调回平阳。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