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人战战兢兢地递来帕子,符柏楠没有接,他将指肚递到唇边,伸舌卷下了那缕血。 纸钱的灰烟直上,符柏楠拢着袖自仰头望天,晴空碧日,万里无云。 旁边有人走来与他站在一处,那人没有言语,半晌自袖袋中取出甚么,递到符柏楠面前。 符柏楠落下头接过。 “云芝理了一份她所知的名单,大致有谁与白老板交恶都在上面,你顺着拿人罢。” 符柏楠只扫了一眼便收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凉钰迁拍拍他肩膀,又回去和红着眼的安蕴湮站在一处。 葬礼一毕,一切回归原位。 官员上朝,奴才侍主,回朝后,符柏楠把司礼监的掌印权让给了凉钰迁。手里仅掐着东厂的事务,他腾出空亲自带队,让手下厂卫放开手脚去拿人。 “主父。” 许世修敲响寝室的门。 里间响起摩擦的窸窣声,片刻门扉开启,符柏楠走出来,许世修从门缝间瞥见里间床榻之上凌乱不堪,散落了一榻的女袍罗裙。 符柏楠揉着额,声线尖哑:“何事。” 许世修将划去大半的名单递给他,“俱已从严拷问过了,无人承认。” 符柏楠拿过名单,边行边道:“你去做的?” 许世修道:“是属下亲自行的刑。” “……”符柏楠停下脚步,看了名单片刻他五指一抓,碎了纸页。“不必继续了。你去把白思缈给的那只鹰取来,我写封信送出去。” 许世修应下,又反问道:“主父,那牢里之人?” 符柏楠负手出府,上马道:“一个不留。” 言罢马鞭一甩,绝尘而去。 五日后鹰书去又回,符柏楠看完后默默将信烧毁,深夜召人密会,疏通关系上下通气,筹谋了进一个月后,在早稻熟的第一季,符柏楠以代天巡牧外事为由,发兵五千于邙山。 临行前一日,他去了白隐砚坟上。 不过短短一个半月,符柏楠瘦得近乎脱形,眼窝深陷,绸衣裹身,如水凉夜中他靠在白玉石碑旁碎碎叨叨,婆妈地解释白思缈转述那只言片语的密辛,解释他为何要发兵邙山,求她原谅自己。 符柏楠断断续续讲了很多,比这些天来加起来讲的还要多,虽然无人回应,他却仍感到安心加油,迎美![韩娱]。 墓群间死寂无声,亦无光,只有极远处守陵官与厂卫那有几点零星的笼火,符柏楠抬头仰望天空,他抱着那块碑,如同搂着白隐砚冰冷的尸身。 他将颊抵在碑壁,指尖缓慢滑过阴刻出的名讳,来回几次,他搂着那块碑石竟渐渐睡了。 符柏楠做了个梦。 那场梦很短暂,也很平凡。他坐在桌前,白隐砚端了一碗面进来递给他,搁下筷子她温笑道:“督公,晌午了,用膳罢。” 与白隐砚打趣两句,他瘪着嘴提筷刚下,梦便醒了。 他又回到这片四周死寂的坟场中。 头顶星子高悬,夜无月。 符柏楠茫然地四望片刻,忽然感到喉间堵塞,难以呼吸。他低喘着回想起梦中的场景,睁目闭目,全是那个笑。 他难以忘记。 并不是因那笑容有什么特别,而是那张笑并不是白隐砚平日的面目,是她死后那张浮肿的脸,那并不是张好看的脸,可他只想亲吻她。 他曾以为自己很看重相貌。 他曾以为自己能够忍受离别。 他曾以为。 符柏楠扶着墓碑站起身,平复了一阵剧烈的晕眩后,他召来远处的厂卫。 他做了一个决定。 “把坟挖开。” “……”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之中,无人敢擅动。 符柏楠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有气无力,抬臂挥指了下埋棺椁处,他又重复一遍:“把坟挖开,我带阿砚回去。” 无人敢动,亦无人敢劝。 符柏楠扫视一圈,指指许世修,“你去下头借两把铁锹,其余人现在就挖,用手。” 十三咽口口水,靠前两步颤声道:“主、主父……重新开棺动土,这是犯大忌讳的事啊……” 符柏楠两颊微凸,尖哑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 “挖!” 十三迅速噤声,众人顶着发麻的头皮陆陆续续开始动手。 不多时许世修也回来了,有了铁锹动作更快,不到两刻钟刚下土一个半月的墓坑便重见天日。 众人合力开了椁,符柏楠提着袍跳入墓洞中,十指把住棺盖边缘猛然发力,沉木恪恪而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