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带着氧气罩,手臂上还插着各种导管,顶着一张枯黄的脸,吃力地冲他弯了弯嘴角。 他也笑起来,学着电视剧里男主角表白的姿势,伸长手臂搭在头顶,双腿弯曲,向她比出一个大大的爱心。 笨死了—— 余乔打心眼儿里嫌弃他。 但她笑了,劫后余生,还能再见他,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他也笑,笑得停不下来,他在玻璃床上呵一口气,用手指在白雾上写,“我等你。” 等这一块雾气散去,又依葫芦画瓢写下一句,“我爱你。” 余乔的眼眶湿了,她眨眨眼,示意他,他要说的话她都能懂。 不必相拥,也不必亲吻,他已然驻扎在她心上,是她最难舍的灵魂。 没过多久,陈继川就被护士领走。 一出门,王芸问:“余乔醒了?人怎么样?精神还好吧?” 陈继川换了另一张脸,懊丧地坐在椅子上,“留那么多血,怎么能好?” 王芸拍拍他肩膀,鼓励他,“不用担心,现在科技发达,要孩子不难。再说了,以后要是你能天天加油干,说不定自然就有了,你还哭丧个脸干什么?我看了都心烦。” “妈……你能不能……” “不能!你是男人,谁都能抱怨生活不公,救你不行,生活再多难处,你都得一肩扛起来,当初你爸走了,我一个人带着你讨生活,不是照样过来了?你现在受着的窝囊气,我难道没受过?你得向前看,不能老这么丧气。” 王芸一巴掌拍在陈继川左肩,“吃饭没有?去楼下吃个早餐垫垫肚子,等于余乔出icu,还得你伺候,你要病了怎么办?我是恶婆婆啊,我可不管的。” 陈继川摸了摸肩膀,“妈,你叫我吃饭可以,能不能不借机揍我?” “不能,看你那样就手痒,恨不能啪啪两巴掌给你打紧身喽。” “妈,还嫌我不够惨?” 王芸轻蔑地瞟她一眼,“跟我当年比,你简直跟中彩票一样行大运啊。” 第二天上午,余乔已经能提前从icu推出来,换入普通病房。 路上,陈继川握住她的手,听她说:“你没事就好了。” 她在生命最危难的时候,想的还是他。 陈继川红着眼,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落泪。 余乔看他难受,小声安慰道:“不怕,孩子还会有的。” 她在哄他。 她答应过要哄他一辈子,就一定做到。 他轻轻抚摸着她干燥枯萎的头发,不住地点头,“会的,都会有的。” 她还在,他便不至于绝望,不至于放弃。 下午,黄庆玲终于从台北赶回来,进病房之前陈继川将她带到走廊尽头,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而后说:“妈,是我没照顾好乔乔,你要怪就怪我吧。” 黄庆玲被现实震得站不稳,接着陈继川的手臂才勉强立定,“我们乔乔……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怪你……怪你又有什么用?” 等她哭完了,情绪稳定才走进病房,陈继川在走廊吹风,给他们母女留出时间。 余乔这时候刚睡醒,精神尚好,一见母亲就给出笑脸,“妈,跟邓叔在台湾玩得开不开心?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带了,都带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瞧见余乔毫无血色的脸,她仍然忍不住泪如泉涌。 余乔慢慢抬起手臂,扯了扯黄庆玲的衣袖,“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嘛。” “这也叫没事?你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苦,你将来……” 黄庆玲欲言又止,不忍挑明,但余乔却很轻松,径直说:“医生是不是说我将来不能生了?” 黄庆玲喉头发苦,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余乔笑笑说:“妈,这下只有陈继川不嫌弃我了,你也没得选了……” 她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让黄庆玲彻底崩溃,她说着对不起也说着心疼,但唯独没提后悔。 等陈继川进来给余乔送水,她依然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交代余乔好好休息,就匆匆离开。 陈继川不解,“你妈是不是更恨我了?” 余乔说:“不是,我妈只是拉不下面子跟你和解。” “那……我算是过关了?” 余乔笑,“恭喜你呀季先生。” 陈继川摸摸她的脑袋,“别闹了余小姐。”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他俊朗的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一层柔光。 日光中,他的爱纤毫毕现,他的心也柔软似水。 他握着她微凉的手,守着她,一刻也不愿离开。 三个月后,拥挤的人流中,余乔与陈继川正在皇岗口岸排队过关。 陈继川护着她,生怕有人不小心碰她一下。 走过关口,他牵着她登船,听号角呜呜声,随渡轮一起远离港口。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