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昭无力的叹息一声,行礼退下了。 未几,宝庆公公送了楚承昭出宫,回到养心殿复命。 永平帝坐在御案之前,面前摊开一道空白的圣旨,手中提着笔,几次都没能落笔。 见到宝庆公公进来了,永平帝回过神来,问他:“承昭出宫了?” 宝庆公公说是,又道:“殿下看着神色似乎不大高兴。圣上,您别怪老奴僭越多嘴。殿下年纪尚小,又是在外头长大,性子难免欠缺一些。今日的事又关乎储君之位,他心急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您千万别怪罪他……” 永平帝摇头苦笑,“他若是心急,朕也不会烦忧至此。这孩子,见我今日为难,竟说那太孙之位不要也罢,还自请封地,想去南诏。” 宝庆公公也是诧异,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言语。 主仆二人静默片刻,永平帝悠悠道:“宝庆,你说那孩子会不会说想放弃是假,威逼朕才是真?” 宝庆公公立刻道:“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片赤子纯孝之心,先前他府中接连出事,也不曾逼迫圣上为他主持公道,全心全意只为圣上考虑。” 想到一直以来楚承昭懂事明理的表现,永平帝也自哂一笑,“也是,是朕想多了。”随即,他又叹道:“也罢,说到底这位置本就是属于他的。是朕老了,想面面俱到,维持皇家面上的平和……朕欠他们父子太多了,朕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不能再失去他了。何况,当年的事虽然是那几个不孝子策划的,却也有朕的过错在里头……” 听到永平帝破天荒地提到了隆让太子之死的秘辛,宝庆公公立刻缩肩垂首,站到了一旁。 …………………… 楚承昭出宫之后,就上了马回府。 月至中天,时值深夜,一整天的暑热之气都消散了,夜风微微透着凉意。 可这微凉的夜风,却吹不熄他心中的火。 他知道今日这行为其实是在逼迫永平帝。 可这确实是最便捷、有用的办法。 永平帝是天下之主,他的一道圣旨,比他楚承昭说一千、道一万都管用。 说到底,他心中对他那皇祖父还是有些怨怼的。怨他不彻查父亲的死,只是在料理了两淮的官员后就不了了之。怨他在深夜放火和稳婆的事后,又实行一招‘拖’字诀,为了维持和皇子们之间的和平,根本不曾彻查到底…… 他总说自己老了,可谁人不会老呢? 难道每个帝王迟暮的时候,都会让儿子骑到自己的头上吗? 可他对他的疼爱的也是真的,这叫他心里又格外不好受。 为什么好像不管他怎么做,都好像是错的呢? 隐忍退让是错,暗中逼迫也是错。 一路思绪翻飞,他回到盛园的时候,才发现主屋的灯火竟然还亮着,又趴在桌前睡着了。 楚承昭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睡脸,又想到厢房里的一双儿女,他的眸色沉了沉—— 他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若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便是赌上自身性命去搏上一搏也未尝不可。 可他现在有家人,有儿女,他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 第93章 宋瑶睡得迷迷糊糊的, 猛然间看见身前站了个人影, 吓得一个激灵就坐起身。 “别怕, 是我。” 待看清是楚承昭, 宋瑶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我又睡着了。” 楚承昭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在她身边坐下,温声道:“说多少回了,困了就早些歇着, 不必强撑着等我。” 宋瑶揉了揉眼睛,笑道:“反正我白日里也没事,随时可以补觉。”又接着道:“殿下晚上就用了一份凉皮, 现在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在灶上留了火,吃点东西可好?” 楚承昭其实并不怎么觉得饿, 不过看她特地为他留的,就点头道:“那让人呈上来吧,咱们一道吃点。” 宋瑶唤来了今日守夜的玉溪,让她去下了两碗鸡汤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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