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已经散去。 老头手脚很麻利,把神位收拾干净,所有的东西打了个大包。他左肩扛着包。右肩挎着装满乩语牌的大箱子,走起来气不喘腰不弓,确实有点功夫在身。 孩子拉着他的手指,一老一少在黑暗中顺着街道往居民区里走。 我在旁边跟着问:“你们平时就靠这个糊口?” 老头笑:“我还有个小房,平时算算命。谁家如果要搬新房我也可以看看风水。” “孩子上学吗?”我问。 “上啥学,”老头说:“我倒不是在乎那几个学费,现在都义务教育了。关键是这孩子比较隔路,不太合群,学校那些同学们总是起外号欺负他。再说。学上不上没啥大意思,我这孙子比谁都聪明,我买了书他自己在家看,无师自通,过目不忘。” 我摇摇头:“上学不单单是为了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会怎么和人相处。孩子总在家不是长久之计。” 我是无意之说,却能感觉到老头明显一震,小孩扬起头说:“爷爷,齐震三说的有道理,我不能总和人群隔离。” “我考虑考虑吧。”老头没多说什么。 我们绕过两条街。到了条胡同,胡同一排都是低矮的民居,地上全是脏水,腌臜不堪。 我们到了一处房前,老头把东西放在台阶上,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是黑糊糊的两间破屋。天这么冷了,屋里根本没暖气,用的还是烧炉子。 老头让我坐,他到里屋取出一簸箕的木头块子加了几块煤,打开炉子放进去,点燃了火。 这种取暖方式已经很多年看不到了,我不禁诧异他是从哪弄来的煤块子。 炉子上坐上热水,我打量一下屋子说:“你们平时就住在这里?” “嗯。”老头答应一声。 “说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说:“你们知道我是齐震三的,也想必知道八家将。我们八家将眼里可不揉沙子。” 老头摸着小孩的头发说:“我们是从农村出来的,老汉我姓于,叫我老于头就行。这是我的小孙子,大号叫于小强,这孩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我过活。后来到四岁前,生了一场怪病。” 我从兜里摸出烟,没说话,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们住在山村。家里没什么钱,我把鸡和猪都给卖了,为了给这孩子治病。送到县医院,医院却下了病危通知单。”老于头说:“就在孩子快不行的前天晚上,我在医院陪床,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猫叫。” 他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黑猫雕像。 “就是这只猫?”我问。 “对,黑猫。”老于头继续说:“当时我睁开眼,看到一只黑猫站在医院窗台外面,眼睛还发着绿光。整个病房就我们爷俩。晚上闹猫我怕影响孩子休息,想开窗把它弄走。谁能想到,就在开窗的时候,那只猫鬼机灵,居然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路小跑来到病床前,窜到了小强的身上。” 这时一直沉默的于小强说话了:“其实在猫窜上来的前一刻,我已经死了。” 我停下烟,吐出烟圈,紧紧盯着他们两个。 老于头说:“都说不能让死人见到猫,以前有过什么猫脸老太太的传说,见猫诈尸。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小强已经死了,看猫窜到孩子身上顿时火冒三丈,过去一把揪住猫的尾巴,高人你猜怎么了?” 我摆摆手:“猜不着。你就别卖关子了。以后别叫我高人,我有名有姓,你管我叫老齐也行,叫齐震三也可以。” “那我叫你老齐吧。”老于头说:“那猫死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