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馆子里,屋里摆了三张桌子,光线特别晦暗。本来我精神挺好,一走进来,眼皮昏昏沉沉想睡觉。 后厨咕嘟咕嘟似乎煮着什么东西,屋里洋溢着一股暖暖的中药香,加上环境的阴暗,我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饭馆能弄成这样也算到了境界。 过来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可能就是叫慧儿的服务员,拿了菜单给我看:“你吃什么?” 我还没有吃饱,也没精神去找下一家,心想就在这吃踏实得了,然后找个地方睡觉,困得不行。 我点了最便宜的蛇肉套餐,再来碗汤,慧儿拿着菜单下去了。 我昏昏沉沉,实在扛不住。靠在椅子上打盹,正睡着被人推醒,我赶忙擦擦嘴角的口水,看到东西已经上齐了。 我从筷子笼里抽出筷子正要吃,忽然发现不对劲,上餐的人不是刚才的慧儿,而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白衣,挂着围裙,好像是后厨做饭的。 “客人,你尝尝,你是小店今天第一个客人,我给你加了一道餐,这是蛇骨炖汤。” 他指着一个碗说。 我端起来,还没喝,就闻到扑鼻的异香,肚子咕噜噜响。整个汤呈金黄色,加了点葱花。汤面上淡淡飘了一层油,我本身就是做饭的,看到如此美味,喉咙作响。 我轻轻喝了一口,一股香味从上颚飞窜到舌底,再到喉头。直接顺着嗓子飞到肚子里。我晕乎乎的困意未消,再加上如此醇厚腻人的蛇汤,整个人在无意识中似乎飞起来,轻飘飘的出了身体,在天际遨游。 我放下碗,竖起大拇指:“绝了!” 那厨子咧着嘴笑。 我问他:“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厨子姓周,说在这干了十多年了,专门处理蛇肉,刚才的蛇骨汤是他家祖传的秘制。 我疑惑地问:“我看到这里这么多蛇餐馆,好像开这样的饭店需要一定的资质吧?” 周厨子告诉我,办蛇餐馆相当麻烦,首先需要有合法的供货渠道。并能提供合法的供货证明,同时,还需办理《野生动物经营许可证》,手续多了。但是本地开蛇餐馆有传统,形成了一定的体系,手续比外面简单多。这里背靠莲花山,莲花山自古就有蛇神传说,现在靠着山又盖了很多养殖场,蛇肉不但在本地经销,还远销外地,这都有赖蛇神娘娘的庇佑。 谈到蛇娘娘,他无比虔诚。本来是个油滑的中年大叔,表情严肃起来,口吻里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 我忽然发现一个细节,这位周厨子右手好像少了几节手指。我知道这不礼貌,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的手指?” 周厨子大大方方把双手亮出来给我看,他的十个手指头有好多节手指都没有了。 “这是?”我吃惊不小。 周厨子说:“我很早就入了此行,早先在后面处理活蛇,有很多有毒的蛇,比如龟壳花,百步倒,当时药物跟不上,也没钱扎什么血清,虽然有些土办法。但对于剧毒的蛇还是没有用。一被蛇咬了,只能用最惨烈的办法,用菜刀把受伤的手指节剁掉,就成了现在的鬼样子。” 他说的轻松自在,丝毫不觉得难为情,这种谈笑风生的气度让人佩服。 我们越谈越投机。周厨子告诉我,他曾经死过一次,然后晾开右手大拇指给我看。在他的拇指肚上有两个小孔,让我摸摸。 拇指肚硬硬的,好像神经已经死了。周厨子告诉我,这是他年轻时候进山。被小眼镜蛇咬的,当时就连挥动柴刀砍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眼瞅着就要挂,这时来了一个人把他救了。 这个人就是他现在的媳妇。 他冲外面喊了一声:“老婆子,别洗了,进来和客人唠唠嗑。” 原来外面洗衣服那老娘们就是他老婆。女人在外面的晾衣杆上晒了衣服,撩开帘子进来,冲我笑笑:“客人觉得味道怎么样?” 我感叹:“你们家这个水平,应该进城到大城市去开,肯定生意特火爆,在这里屈才了。” 女人性格特别好,爽朗真诚,咯咯笑:“我们就守着自己的家,守着祖祖辈辈的大山,哪也不去。” “刚才周大哥说嫂子你救了他的命,你还会治蛇毒?”我问。 女人说:“嗨,那都是老年间的事了,你别听你大哥夸大其词。没那么夸张。在这里住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怎么和蛇打交道,三岁的娃娃都能和蛇做朋友。” 这时,我看到女人的手上有纹身,不过年头太久,颜色退了很多。心想这个女人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们越聊越热乎。两口子居然让慧儿一起搬了椅子围桌而坐,又添了几道硬菜,拿了酒,大家热热闹闹吃起来。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