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机械的点了点头,本能的向后摸着石凳坐下, 两只手撑着膝盖,双手微微颤抖,脑袋里乱哄哄的。 过了许久,他才仰头看向前面的晏骄, “那我姐?” 她不会也…… “你姐姐实在是我生平所见最佩服的女子。”晏骄道, 平静的表情中没有一丝敷衍。 王美其人无愧其名,生于幽暗,心向光明, 哪怕从小到大并没接受过多少来自周围的善意,可在发现危机时,仍毅然决然的选择放手一搏。 其实像她那样聪慧之人, 既然能不动声色打发走了弟弟,想在高家人发觉之前逃跑并非不可能。而且她在高家的几年内亲自经手了不少生意, 不会不知道妄图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难如登天。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怀抱一丝侥幸,勇敢的直面高强。 她会这么做, 未尝不是希望高强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听她一劝,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然而很遗憾,她高估了高强的人性和良知…… 这些话晏骄都没跟王顺说,但他亦是个聪明人,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就抬手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他下手很重,打完立刻肿的老高,然后眼眶里就慢慢蓄了泪。 “她从小就护着我,到死也护着我……” “我总是口口声声的说等以后有出息了,要好好孝敬她,给她买衣裳、打首饰,建一所金光灿灿的大屋子,可到头来,我只是个说空话的蠢材。” 那么多那么多的承诺,他一样也没做到。 他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大团大团的水渍在衣服上晕开。 等以后,等以后……可姐姐已经没有以后了。 晏骄心生不忍,轻声道:“可有一样你做到了。” 所有人都忘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但你没有,现在,你终于找到她了。 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王顺带着王美的骸骨回了家。 临行前,他还去山上拜祭一回,又请得道高僧来做了大法事。 十多年了,在过去四千多个日夜里,一生要强的王美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被埋在漆黑的地下,慢慢忍受着虫蚁啃食撕咬,从尤带温热变得面目全非。期间可能有无数人从她身上经过,但却没有一个停下脚步聆听她的冤屈…… 随着最后一声佛号消散在烟雨朦胧的天地间,王顺最后一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小心抱起一个瓷坛,缓缓吐了口气: “姐,跟我回家吧。” 晏骄他们没去送,可恍惚间,似乎也能听到城外山上传来的梵音,叫人的心情不自觉平静下来。 秋风起,秋叶黄,秋风秋雨愁煞人,待这场秋雨过后,天气便会迅速凉下来。 晏骄推开窗子,隔着雨幕静静看着外面经不住雨水敲打翩然落下的树叶,下意识抱了抱已经换上重缎衣裳的胳膊。 唉,夏天果然已经正式过去了。 院门处人影一闪,一身薄荷绿的阿苗已经擎着油纸伞跑进来,进门之后先将雨伞交给小金,又用干手巾抹了抹身上湿气,这才兴冲冲将怀中护了一路的油纸包裹打开来给晏骄看。 “正巧才刚我去针线屋子里送需要缝补的衣裳,看见师父的秋衣做好了,也不必叫她们额外跑一趟,我就给带来了。” 小银端了一盏热茶进来,听了这话就道:“本想午后去的,谁知又劳烦阿苗姑娘。” 阿苗是晏骄的记名弟子,虽然平日里也爱跟她们闹腾,可身份地位到底不同,小金小银对她也十分敬重。 “顺手的事儿,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阿苗笑道,又对晏骄说,“师父看看可还行么?要是觉得哪里不好的话再让她们改改。” 晏骄本不是烦愁多思的性格,无奈刚经历了王美一案,又有连绵秋雨加持,她难免也被感染,只不过吟不出诗…… 此刻见阿苗有意逗她开心,便顺势起身过来,“也好,拿来我瞧瞧。” 阿苗忙欢喜的抖开给她看,又叽叽喳喳道:“橘红色祥云暗纹的底子,上头绣了霜打枫叶,连着裙子是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