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爹长得还算清秀,只是太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飘飘荡荡,跪下去的时候好似一根被风压弯的芦草。 “大人,大人明鉴,大妞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他拼命磕着头,颤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好孩子是不会三更半夜跑出去打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晏骄叹道,“这么多日子以来,难道你就一点儿异常也没察觉?” 男人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改口说:“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她,她从小就性格古怪,时常眨眼就跑不见,有时还会抓些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就那么亲手掐死……” 他自小身子就不好,亲事上十分受阻,一直到二十多岁才娶了如今的老婆,已觉侥幸。那女人虽是个女人,可不管是体格还是容貌,都活脱脱更像个男人,亲事也是艰难……原本想着,且不说旁的,左右是凑在一处过日子罢了,夫妻两个好歹能有一个能干活的,剩下那个在家里操持家务就是了。 可不曾想大妞娘不仅长相凶悍,更是个脾气暴烈的女人,生活中略有不如意便要大发脾气,又爱拿家里人撒气。从男人到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身上不带伤的。 “我,我那婆娘实在是个母老虎,时常夜不归宿,我也不敢问她在外头做什么,一旦脾气上来了连我也……可,可其实她对我和孩子们还是不错的……”男人佝偻着身体,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 “你为什么不报官?”庞牧问道。 男人脱口而出,“清官难管家务事,再说,我好歹是个男人,是一家之主,若是告诉了外头说给个女人打了十几年,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顿了顿,又好像是在给自己强行挽回颜面,别别扭扭的说:“到底是一家人,孩子小,不懂事,惹得她心里不痛快,略打几下,完了也就好了,谁家里不是这样过呢?” 浑家脾气暴躁易怒,更有风言风语传的难听,可到底能干,偶然心情好了还时不时会给自己银子零花。而且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似乎就转移了目标,有火也不大朝自己发了…… 原本还对他满怀同情的晏骄一听,登时怒发冲冠,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还不如一早就死了!” 也好过现在连累了孩子,连累了那些无辜的人! 大妞爹似乎早就被骂习惯了,听了这话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怂样。 晏骄给他气的胸闷,牙根都痒痒了。 庞牧拉了拉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又问道:“最近几日,你家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或是你那婆娘突然发难,或是有什么旁的?” 大妞犯罪的狠辣程度突然升级,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妞爹闻言目光躲闪,一开始还不愿说,可架不住庞牧压迫,最后还是哼哼唧唧的说了。 “大概五六天前吧,她又是一夜未归,次日一早才浑身酒气回来,只道镇上一个富户死了第六个小妾,如今又张罗着说亲,她想着大妞虽然瘦弱些,但模样倒还周正,就想找人说合,把大妞送过去……” 庞牧拉着脸喝道:“这事儿你们跟孩子说了?” 大妞爹点头,竟一脸的理直气壮,“到底是她的终身大事,怎能不说与她知晓?” 晏骄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脑袋里嗡的一声,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上去狠狠踢了他一脚。 庞牧和一众衙役只当没看见,等她踢完了才装模作样上去拉扯,又软言安慰。 至于大妞娘,完全是个听不进人话去的泼妇,一抽了堵嘴布就开始破口大骂。 “老娘不管你们是不是衙门的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老子娘打孩子!她是我生的,喝的我的血变的奶长大,我供他们吃,供他们穿,哪点对不起他们?这就是天大的恩情!别说我只是打两下,就是叫他们去死,也不过报了养育之恩罢了!” 面对这样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庞牧又黑着脸叫人将她的嘴堵了回去。 别说晏骄了,满院子的衙役也都觉得拳脚发痒。 这女人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也实在不是什么无辜的,可以说直接造成了大妞的扭曲。而她的丈夫,大妞的爹,也因为懦弱、好面子而放任一切不合理持续发展,以至于终酿成今日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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