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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后备箱里,拿了地图和工具箱,坐上了驾驶位,熟悉了一下怀挡的用法,挂档踩油门,大门已经打开,伏尔加疾驰出省委大院,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党爱国展开地图,充当起了领航员的角色,而关璐则躺在宽敞的后座上补觉。

    伏尔加跨过淮江铁桥北上,滔滔江水,悠悠汽笛,远处的港务局大楼上空升起了三颗红色信号弹,江面上的汽船在向大楼开火,炮声传到车里,刘彦直和党爱国面面相觑,武斗正激烈,到处都是战场。

    当关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刘彦直一路飞驰,开到了山东境内,这年头虽然没有高速公路,但是道路上车辆极少,速度依然可以开的很快。党爱国带了一些这个时代的钞票和全国粮票,买了烧鸡、馒头、白酒和香烟,当然少不了毛衣秋裤和厚袜子大棉鞋。

    次日黎明时分,挂江东省牌照的伏尔加轿车出现在北京街头,全国都在打到当权派,北京也不例外,只是因为是天子脚下,社会秩序相对稳定一些,党爱国根据掌握的历史资料,寻到了林牧学院,这儿是林牧部所属的大专院校,也是林牧部造反的主力军。

    党爱国说:“郑泽如应该被关在林牧学院的牛棚里,这是我们的第一站。”

    “到底是专业院校,连牛棚都有。”关璐故意打趣道,她虽然是理工科博士,但是文科底子不差,这点历史常识还是知道的。

    “牛棚就是学习班,关牛鬼蛇神的地方。”党爱国一本正经的解释,现在轮到他开车了,熬了一夜的刘彦直被强令到后座上休息。

    林牧学院进入停课状态,大学校园变成了斗争封资修的战场,报栏上贴着厚厚一层大字报,纸摞着纸,诸如“砸烂郑泽如的狗头”,“不老实交代就让他灭亡”的黑字触目惊心,凡是郑泽如的名字,统统都歪着写倒着写,以示对其的鄙视之情。

    教学主楼前的荷花池结了厚厚一层冰,枯叶被冰封起来,据说郑泽如的情人孟晓琳就是在这里投水自杀的。

    ……

    此时郑泽如不在牛棚,而是静静坐在自家小楼里,他是正部级干部,组织上分配了一栋小洋楼,配轿车和司机,还有保姆、厨师等勤务人员,但是随着局势的变化,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的家被抄了,很多有历史意义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客厅里那台苏联进口的收音机被小将们认定为发报机,诬陷他和台湾有联系,郑泽如懒得辩解了,他心如死灰。

    绳子已经悬在了梁头,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那是在白区坚持地下斗争的时期,为了筹集革命经费,他把刚出生的儿子卖掉了,马克思保佑,多年后父子终于重逢,但自己却亲手把可怜的儿子打成右派,逼得他跳楼自尽。

    他想起了第一任妻子红玉和第二个儿子,不知道他们在江北生活的怎么样,解放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回过那里,看过他们母子俩,像那些戎马半生的革命军人一样,他也娶了新的妻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还生了第三个儿子杰夫。

    他想起了孟晓琳,那个林牧学院的俄语教师,卷舌音很地道,爱穿白色布拉吉,清纯的如同白莲花,比第二任妻子更年轻,更充满活力和魅力,孟晓琳是他的情人,为他而死。

    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郑泽如眼前闪过,这一切他都不后悔,真正的共产党人是钢铁打造的,所有的亲情爱情友情在他这儿统统一钱不值,摧毁他意志的是政治生命的终结。

    国家乱成这样,党乱成这样,难道这就是我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前仆后继的目的么?

    郑泽如默默地将花白的头颅伸进了绞索圈。

    第十一章 江北的早晨

    这是一条捆扎行李用的麻绳,来自于江北老区,郑泽如走南闯北都带着这条麻绳,如今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是用它来结束一切,作为一名党员,生命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组织,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是违纪行为,更是畏罪自杀,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在乎多背负一条罪名了,也不期待有昭雪平反的一天。

    这一年来,自杀的人太多了,文艺界的傅雷和老舍,曾经担任过党的最高领导人的李立三,宣传口的邓拓,红四军的领导者陈昌浩,甚至主席身边的秘书田家英,一个个都选择了自我灭亡,这是最彻底的解决办法,或许到了马克思那里,会有说理的地方。

    郑泽如的资历极高,党龄很老,但是由于长期从事地下工作,所以政治地位和资历并不对等,解放前是地下党的江东省委书记,解放后依然是省委书记,时至今日也依然是正部级,对这一点他并无怨言,比起其他同志他算是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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