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午膳都不肯吃,就怕进食了再坐车,半路又给吐出去了。 秋霜替她撩起布帘子,她带着风帽手套,按着咕噜噜叫的空肚皮,手肘搁在车窗上,无聊地盯着山道两边覆盖着白雪的野林子,偶尔有一只松鼠从山林间窜过去。 裴显不疾不徐地跟车随行,“殿下今日特意赶了两个时辰的远路,进山看你的狸奴爱宠,看得可满意?怎么不多待一阵?” 姜鸾没什么好瞒他的,小巧的下颌撘在手肘上,懒洋洋地冲着外头说, “爱宠大发脾气,哭得我心烦。我跟他直说了,他如果再想不通,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我真把他一辈子搁山里。” 裴显勒马缓行,不咸不淡道,“殿下怎的如此没耐心?耐心不够,可蓄养不好爱宠。” “得了吧,裴中书。我把卢四郎一辈子搁山里不管了,最高兴的是你才对吧。” “怎么会。”裴显答得滴水不漏,“奉了殿下的托付,又得了重金酬谢,臣必然好好照顾殿下的爱宠。” 姜鸾怀疑地瞧了他好一阵。 “我把卢四郎从你的兵马元帅府弄来,转了一圈又还你了,其实也没碍着什么事,还分走了我半窖子金。裴中书,老实跟我说,你出城气了一路,气得该不会是这件事吧?” 裴显还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答话套路,“臣没什么可生气的。殿下天天犯的大事小事数不清,为了卢四郎这点小事就生气,不至于。” 姜鸾趴在车窗上,戴着风帽和暖耳的脑袋往外探,越瞧越不对劲,试探地问了句, “真不气了?那就打个商量。” 她跟他商议着,“你别恼文镜了。他这些天对你愧疚难安,我看他人都瘦了一圈。” 裴显抬手挡住一根横伸过来的松树枝, “殿下进去车厢里些,刚才差点被山间树枝打到了。殿下哪里看出臣恼火文镜了?这些天偶尔见面,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姜鸾把风帽往下拉了拉,挡住树枝簌簌落下的积雪, “是,你不止重话不曾说过一句,见面了你根本连一个字都不说,眼风都不给一个。刚才文镜还跟着车呢,你看你现在过来了一趟,文镜早不知缩到哪儿去了。该不会躲后面哭去了吧。” 毛茸茸的紫貂皮风帽往后探,她往队伍后面喊,“文镜人呢,叫他过来!” 她的声音天生温软,大喊也传不远,随行亲卫们声声往后传递,片刻后,文镜分开护卫人群,策马赶上来。 文镜耷拉着脑袋,微红着眼眶,果然是一副极不好受的模样,低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姜鸾把遮住眼睛的风帽往上抬,仔细地瞅车外的动静。 马车的前方和后方分别跟随着两匹骏马,后头跟车的是垂头丧气、头都不敢抬的文镜,前方跟车的是神色不动、把视线转去山林的裴显。 嘴上说不恼火了,骗谁呢。 多年主帅,积威深重,他一句重话不说,一个眼风不给,就能把文镜折腾得寝食不安。 姜鸾现在瞧着文镜可怜了。军中看重忠义,他如今入了东宫,成了她的人。听她的命行事吧,对旧日主帅不忠;不听她的令吧,对东宫储君不忠。一个人夹在中间,两边受夹板气。 她一横心,对裴显说,“你别折腾他了。他现在是东宫的人,不听我的令听谁的。他没做错事。你要罚他什么,我接着。早晨上山时不是说要蹲马步?我每天早晚蹲两次马步成不成。你给个确切日期,要我蹲几天。” 文镜惊愕地抬头,“殿下!” 裴显勒慢了马,视线从身侧的山林雪景转过来,在姜鸾脸上转了一圈,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 “殿下愿意维护东宫的人,是东宫臣属之福。” 还是不肯应承下来。 姜鸾有点心烦,趴在车窗边,指尖哒哒哒地敲着木窗。 一时间,谁都不吭声,车驾往前行了好长一段路,中途只有车轱辘的转动声和清脆的马蹄声响。 姜鸾一咬牙,举起三根手指,应诺道,‘三十天马步!不能再多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