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死亡带来的无力近在眼前,谢茂早知道自己会面对这一天,真正面临时,依然觉得艰难极了。 他只要想起自己死去之后,衣飞石被迫离开二人相守多年的爱巢,不得不对着另外一位“天下至尊”屈膝俯首,哪怕嗣皇帝是他亲自挑选的,他仍旧心痛如绞,竟忍不住流泪。 这两行莫名其妙淌出的泪把衣飞石吓住了。 皇帝从不是迎风落泪的脾性,哪怕如今是在病中,突然哭了是伤了哪一处情肠?他扶谢茂进殿坐下,跪下求道:“陛下,臣知错了。您别生气,臣这就陪您去住云台。” 不就是想吃肉么?这就陪您去吃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行不行? 谢茂却又不肯去住云台了,只是抱着衣飞石,一点点地亲,亲得衣飞石心头莫名苦涩,沉甸甸地不知如何排遣。 下午吃了饭,谢茂吩咐清点内库,另外传旨,命镇国公衣尚予与黎王谢范明日入宫见驾。 “陛下,您放宽心先养着病,臣这就叫霞姑再来看看。叫她来守着。” 衣飞石觉得皇帝这些安排非常不合常理,不祥之兆越发深重。 平白无故地为何清点内库?衣尚予都八十岁的人了,除非正旦朝贺,平时根本不上朝听宣,皇帝怎么会突然叫他进宫? 谢茂看着他。 谢茂想说,朕活不了几日了。想说,你不必想别的,只尽力与朕相处这最后的时光。 然而,想了许久,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他舍不得看衣飞石担心自己的模样,既然人力不能胜,何必说出来叫人揪心呢?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告诉小衣吧。 “宣她来吧。朕今日怕是睡不好。”谢茂说。 赵云霞带着太医署三个太医守在了太极殿,太阳落山之前,重新为皇帝施针一次,衣飞石就在旁边守着,总觉得皇帝安静得有些古怪。 几个太医离开之后,谢茂就睡了过去。 衣飞石松了口气,趁空叫来衣长宁吩咐防务。 又是十年过去了,卢成、莫沙云都已经外放,为了配合皇帝立嗣的计划,衣飞石这十年提拔的就是最贴心的自家人——衣飞琥离公主与皇太孙关系太近,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衣长宁。 布置好防务之后,衣飞石搓了搓脸,准备洗漱上榻。 昨夜皇帝就折腾,他也累了。说到底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和年轻时不能比。 哪晓得才洗漱了回来,发现皇帝又睁眼躺在榻上发愣。衣飞石情知是没得睡了,上前哄道:“陛下,可是哪里不惬意?吃些什么?” 谢茂笑道:“这会儿精神好。小衣,你来陪朕歪一会儿。” 衣飞石挂念着皇帝病中脾气怪,怕自己离了身皇帝不高兴,顾不上晾发就匆匆赶了回来。这会儿皇帝要他陪着睡,秦筝就捧来一只紫檀木打成的凭几放在龙床上,衣飞石靠了上去,两个宫人晾起他的长发,用干布一点点地擦,另两个宫人捧着熏炉扇出暖风,怕他着凉。 谢茂侧头枕在衣飞石怀里,抚摸他依然年轻有力的长腿,充满了依依不舍。 衣飞石被他摸得想笑,隐隐又有些甜蜜。与皇帝相伴三十多年,再过几年就四十年了。从嫩得掐出水来的少年时,到如今垂垂老迈知天命之年,皇帝始终这么喜欢自己,没有一日腻味。都老头儿了呀,还摸得这么垂涎欲滴的,好似谁不肯给他似的…… 想起下午皇帝要去住云台,被自己拒绝过,衣飞石就忍不住解释:“您这不是病着么。” “朕好了。”朕好不了了。 谢茂翻身压在衣飞石身上,两手攀着他的胸膛,使力将他细滑的寝衣扯开,“腿分开些。” 皇帝突然翻身动静太大,衣飞石固然稳得住纹丝不动,背后替衣飞石晾头发的宫人都吓了一跳。 衣飞石无奈又好笑,吩咐道:“下去吧,不必你们了。” 当着下人的面,衣飞石从不敢驳了皇帝面子。这回宫人们都下去了,衣飞石就将衣裳掩好,认真劝道:“陛下,待明日养好了身子,臣再服侍陛下。今日不行。” 若是再年轻十岁二十岁,衣飞石也不至于这么斩钉截铁说不行。这不是都天命之年了么?往年皇帝哪儿会有什么伤风咳嗽的症候?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