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琥恭敬地磕了头,起身跟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地引路。分明和衣飞珀长得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谢团儿出宫之后,衣飞琥就不再学衣飞珀惫懒放纵的姿态,下人也认为世子和郡主重归就好,所以才焕然重振,并不觉得奇怪。 “捉鱼呢?”谢茂随口问道,态度很温和。 “二哥说您钦指家父凿冰钓来的肥鱼御用,特命臣去捞来备着。”衣飞琥讨好地说。 谢茂往后看了一眼,家奴立刻抬着木盆上前,衣飞琥赤手将鱼捞起来,抱在怀里给他察看,半点不嫌腥臭的水渍沾污了衣裳。这小心讨好的心思简直都要飞出来了。 偏偏他长得和衣飞石有几分肖似,谢茂看了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挺可爱。 临近门前,谢茂轻轻拍了衣飞琥的脑袋一下,道:“你呀。” 衣飞琥缩缩脖子。 谢茂已笑了笑,挥手道:“换身衣裳进来吃饭。晚些只有剩饭了。” 皇帝说完这句话就进门了,衣飞琥才松了一直紧提着的这一口气,终于过关了。 ※ 谢茂进门时不许下人禀报,直到他进了院门和衣飞琥说上了话,衣飞石才察觉皇帝已经来了。 衣尚予坐上轮椅,衣飞石就推着父亲往外走,准备接驾施礼。 门帘子一挑,衣飞石就看见谢茂温柔和蔼的笑脸,他很准确地察觉到皇帝先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冲自己亲爹施恩,抢先一步阻止道:“今日只论家礼,不必多礼。” 御膳房带来的厨子已经去了长公主府的灶房,没多会儿,谢团儿就带着宫监端着事先备好的饮食上来,施礼拜见:“皇爸爸。” 谢茂叫她免礼,催促衣飞石杀鱼烤上。 衣飞石老老实实地将鱼提出来,按在砧板上剖腹去鳞,动作一丝不苟,非常耐心。 ——任何涉及皇帝起居饮食之事,衣飞石办起来都很虔诚,细节上从不敷衍。 哪晓得坐在一边等着看心上人表演的谢茂不满意了,指责道:“那日不是这样的吧?” 那日?那日是怎样? 衣尚予与谢团儿齐齐眼皮一跳。衣飞石拿着剖刀的手也停了一瞬。 衣飞石近十年来只杀过两次鱼。 一次就在今天,杀的就是他手里这一条鱼,另一次,则是前不久他和衣飞琥、衣长宁喝酒那一回。 那日衣飞石与弟弟侄儿在前堂喝酒,衣飞琥喝醉了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哭,这种谈及隐私的场合,自然屏退了众人。换句话说,那天发生的一切,原本应该都是秘密——衣飞石确实向皇帝禀报过那日发生的事,可是,他绝没有说过自己杀鱼的细节。 那一天,衣飞石多喝了两杯。微醺的状态下,亲爹喊杀鱼,他手痒炫技,玩了一个极高端的花样。次日酒醒了,他也不飘飘然了,怎么会跑去跟皇帝炫耀,他杀鱼的手法多么高端好看精彩? 皇帝本来不应该知道那日发生的细节。 可是,皇帝知道了。 皇帝不仅知道了,还用一种近乎无意识地方式将之泄漏了出来。 屋内三个全都是聪明人。衣尚予、衣飞石、谢团儿,没有一个相信皇帝这句话是无意的。皇帝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皇帝就是想告诫这屋子里的某个人,你所做的一切,朕都一清二楚。 衣飞石知道,皇帝告诫的肯定不是自己。 ——想要教训自己,皇帝在宫中就有无数个机会,根本没必要到长公主府来。 那么,是爹?还是郡主? 衣飞石神色如常地笑了笑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