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襄国公回府休沐,皇帝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襄国公府,没有任何人看见皇帝是从哪个门户出入,甚至都没人知道皇帝是怎么离开太极殿的。和衣飞石关系亲近的小辈,都会在衣飞石休沐时去他府上拜见——衣飞珀、衣长宁又不是真蠢,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都巧合可能吗? 理论上说,通过襄国公府那条密道刺杀皇帝,这似乎是唯一可执行的方案。 衣长安也确实是用这个秘密说服了谢泓,说动了谢娴。 可是,那俩没见过兵权,不知道战斗拼杀是什么样的长山王府小崽子并不知道,有衣飞石调教的羽林卫在,有御前侍卫在,甚至皇帝跟前那几个身手与一流高手仅差一线的内侍在,这道看似可能是破绽的口子就被彻底堵住了。 如果没堵住,那只有一个可能——皇帝在请君入瓮。 衣长安从未想过谋反弑君。 他嘴上嚷嚷得厉害,忽悠了谢泓,拉扯了谢娴与衣长宁下水,却没有在凉州做任何安排。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必然失败的计划。他只想报复那些被他认为该死的人,并不想牵扯无辜的人一起被株连九族。甚至他的妻子陆氏与儿子,他也想好了让她们怎么脱身。 陆氏是他计划最后的一环。 原本应该是陆氏上京去告状,揭发他意图弑君,掀开他藏在久荷山庄的秘密。 他与陆氏拜了天地行了大礼做了夫妻,却没有去京中拜家庙、加族谱,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想让陆氏带着儿子活下来。以妻告夫固然不对,可是,他们衣家是有先例的——他的姑姑宝珍公主衣琉璃,就是凭着忠义告夫的功劳受封追赏。 他也恨衣琉璃。所以,他最后的这一步计划,既是想要保全妻儿,也想要恶心衣琉璃一把。 你那么大义凛然,不惜状告丈夫也要揭发我娘,我今日就做同样的事,冤死你的二哥,还要借着你的余荫捞出我的妻儿,姑姑,你在九泉之下,可瞑目了? “怎么是你……” 衣长安不相信,为什么他信任的妻子没有行动,反而是他安排的一着后手动了?! 妓女妾侍状告夫主的供词,与妻室状告夫主的供词,份量能一样吗?倘若不是害怕陆氏会跟他一起出意外,让他的计划不能如愿在京中轰然炸开,衣长安根本就不会安排褚朵儿这么聊胜于无的一着棋。 男人梦想的妻妾和美齐人之福,从来也不可能存在。 褚朵儿嫉恨陆氏日久,见衣长安急躁转身,似是极其担心陆氏,咬牙道:“怎么不能是我?” “得了你的死讯,你的好大奶奶闭门不出,半点儿消息也无。京中来人在城里大肆搜捕,我若不走,只怕就走不出去了。”她掀开自己身上的斗篷,露出没有一丝好肉的肌肤,鲜血滴滴答答顺着衣襟淌出——才熬刑结束就被提了过来,根本来不及清创裹伤,她只有身上的那一袭斗篷。 这恐怖的刑伤将守在一旁的荣府下人都骇得倒退了一步,衣长安却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那么信她爱她,她何曾愿意为你赴死、为你苟活?”褚朵儿一样提高声线。 衣长安恨不得把她吃了。你既然爱我,既然为我熬刑,为什么要在此时揭破一切?你就该装着痛恨我的模样,继续扮演那个揭发我谋逆的风尘烈女!他紧紧盯着褚朵儿,愤怒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哀求。 褚朵儿被他眼底的哀恳示弱刺得心软,默默流了一行泪,指向院中。 衣长安不肯看。 褚朵儿道:“丹书铁券。三代免死。” 她在月牙门外待了一会儿,就听旁边听事司的人和荣府下人故意聊着天给她说了。 她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故意给她知道的?要撒谎是很容易的。 可是,这年月背地里说闲话容易,拿皇帝的圣旨演戏?那是真没有人敢。 院子里陈设了香案,摆起了供桌,黄绫布下放着半枚铁券,还有天使在一旁捧着圣旨——没人敢拿这种事作假,一旦传了出去,主使者必死九族,知情不报者同罪。 所以,这就是真的。 衣长安被她一句话震慑住了。 什么? 丹书铁券? 什么? 三代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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