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旗牌,四品以下官员他可以直接处置,然而,他也很有分寸,都是送回京让皇帝裁决。 这次黎王的奏折狠狠弹劾了须羊县令,说他教唆庶民弑父、杀妾,性情刁毒,心有恶臭,应该判其枭首,明正典刑——在奏折里直接骂人,谢范还是第一次。 谢茂看多了稀奇古怪的案子,对人伦也不是特别看重,接了谢范的奏折还不觉得如何。 ——他本意是叫黎王去黎州查华林县的案子,哪晓得黎王这么闲,管这闲事去了。倒不是他觉得须羊县令不该弹劾治罪,而是,这案子随便谁都能查,何必劳动黎王? 衣飞石作为一个标准的古代人,看了折子就感慨良多,叹息道:“六哥说的是,教唆治下庶民弑父、杀妾,全然不顾人伦,实在可恨。” 谢茂笑了笑也没多说,只问道:“依你看,如何处置?” 皇帝朱批就是交给刑部裁决,衣飞石答道:“臣于刑名不甚了了,此事可问刑部。” 谢茂就拿回奏折,用朱笔又添了两个字——可恨。 这是衣飞石的态度,不是谢茂的态度。衣飞石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他撂下朱笔,将头歪在衣飞石怀里躺下,说道:“迟早也是要帮朕看折子的,早些习惯吧。” 这事儿只怕不大好习惯。 衣飞石看着堆积在书案上的高高几摞奏折,第一次感觉到沉重。 他没有那种初次察觉到“一字决断天下”的激动。作为曾经领兵十万的将军,他太明白权力的滋味。如今奏折朱笔皆在咫尺之间,衣飞石唯一能感觉到的,只剩下沉重。 皇帝写折子,很少会露出个人情绪,用词也很固定,很难被底下人猜测到真实情绪。 今天皇帝把他的情绪写上去了。 他说须羊县令可恨,皇帝就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可恨”。 内阁看见皇帝的朱批会怎么想?刑部看见皇帝的朱批会怎么想? 皇帝都说须羊县令“可恨”了,须羊县令还能活吗?甚至——须羊县令还能“好死”吗? 简单两个字,皇权就影响了刑部决案的结果,宣判了一个人的结局。 衣飞石心里明白,皇帝这是教导也是提醒自己。既要他尽快适应朱批所带来的权力,又要他明白朱批对治下百官庶民的威力。 正所谓案上一点墨,民间千滴血1。 丹朱之笔,字字鲜红,不正是提醒为君者须字字谨慎么?每一个字都不能乱批。 ※ 黎王奏折回京,照例有给太后的请安折子。 衣飞石觉得意外的是,皇帝居然亲自跑了一趟,去长信宫代黎王送信。 至长信宫后,谢茂和太后一起看了黎王送来的家书,太后难免关心谢范在黎州如何了,是否安全——事涉两位阁老之争,凶狠起来说不得就要见血杀人,太后在文帝朝见得多了,所以担心谢范的安危。 谢茂叫太后宽心,说六哥正认真查案子呢,讲故事一样把江氏案子跟太后说了一遍。 这一日,两位皇子、三位郡主都在长信宫玩耍,也都把这个民间故事听了一遍。 太后还未说话,谢茂就问道:“沃儿、泽儿怎么看?” 谢沃压根儿就没认真听,冷不丁被抽问一句,磕磕巴巴地说:“儿臣觉得,皇父说得对。” 谢茂看着这个近两年长胖了一圈的小胖子,笑着摇摇头。自从谢琚闯宫之后,谢沃这小孩儿就自暴自弃了,书不好好念,功夫也不认真学,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反正太后不管他,谢茂也不是很顾得上——总不能不给孩子吃喝吧? “你怎么看?”谢茂又问谢泽。 谢泽习惯性地紧张,一被问话就紧蹙眉头,如临大敌,绞尽脑汁想要答一个完美答案:“以儿臣看来,江氏女不孝,富户为富不仁,县令当官不为民做主,都该处置了。” 谢茂点点头,感觉到谢绵绵眼含渴盼的望来,也转身问道:“绵绵怎么看?” “孩儿以为,那投河自尽的小江氏才是不孝至极。”谢绵绵立刻答道。 她说话时故意瞥了谢团儿一眼,“她长姐被恶人抢了去,家中只得一个老父,何等孤苦无依?便是为了老父亲,她也该坚强勇敢地活着,岂能抛家弃父,一死了之呢?她死了是干净了,留下老父睹物思人,岂不伤心难过?父死子继才是天理人伦,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大不孝。” 谢团儿曾带着琥珀兄弟抛家弃父私奔,一向被谢绵绵所鄙视,这会儿找到在御前攻击她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