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去眼角的水光,强行挤出一抹笑来,安抚着面容僵住的小姑娘。 “姐儿,你别怕,承恩伯府很好,老太太、各位爷和奶奶们,他们都盼着你呢。是接你回去过好日子的,比咱们家好千倍万倍……” 福姐儿不语,她怔怔望着眼前的妇人,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她没问“我能不能不走?”也没问“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认我?” 她心思敏感,比同龄孩子早熟得多,她知道这件事既然已经摊开来,就再也不是孙嬷嬷能掌控的了。而承恩伯府亦不会突然兴起,无故带她回家。 孙嬷嬷抬起粗糙的手掌,替她抹眼泪:“姐儿别哭,三爷定会十分宝贝姐儿,比我对姐儿还疼……” 终是说不下去了。多年的情分,分别就在眼前,此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孙嬷嬷一把拥住福姐儿,放声大哭。 屋外孙乃文垂着头,两手紧紧捏着,手臂上暴起一条条的青筋。 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一直想赶她走,希望自己娘亲不必再为这不相干的人操劳。可真到了眼前,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心头,苦的酸的,刺激着鼻腔,难受得不知怎么才好。 屋里的哭声到子夜方低了去。福姐儿在帐子里抱着腿,坐在炕里睁着眼睡不着。眼睛哭肿了,头发都沾湿了贴在两颊。 这一天还是来了。未知的前路让她害怕极了。承恩伯府,她的家?那算什么家啊? 陡然地,她思绪一顿。 差点忘了,淮生哥还在外头等着她呢! 她一边胡乱地穿鞋下地,一边拿起炕边的夹袄往身上套。 几步走出小院,往河那边飞快地跑。 远远就见树上坐着一个少年,正用双手护着灯笼里的火苗。 听见脚步声,江淮生转过头来,冻僵发白的嘴唇立时绽开一抹笑:“福儿妹妹,你来啦?” 话没说完,就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福姐儿难受地跺了跺脚:“傻哥哥,你等我这么久干嘛呀?外头多冷呀?”小河都结了冰,他这么瘦削的身子,硬生生在冷风细雪里扛了一个多钟头。 “没事儿。”他捧着那盏灯,朝她咧嘴笑。 “只是可惜了,一树灯笼只剩这盏还亮着……”他为她扎的几十盏小灯,终究没能照亮这清冷的夜。怀里最后一盏灯中的火苗惨淡的强撑着。 福姐儿仰起脸,哑着嗓子道:“淮生哥哥,明儿我就……” 话说到一半,就咬住嘴唇不再说下去。 何必告别? 何必两厢里泪眼难分? 就让这风雪孤树,残焰清影,在记忆中留下最后的温情。 福姐儿扯开一抹笑,似春风拂开了漫野的花,道:“淮生哥哥,来年,你还给我做灯吗?” ** 年关近了,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街头摆摊的贩子却少了。外地来京做买卖的都早早回去乡间,陪伴父母妻儿在家里过年。 福姐儿身上穿件崭新的银红海棠花纹夹袄,手里捧着盏梅兰竹菊八角珐琅手炉,颈子里围了条翻毛领子,下头穿的是同色的夹棉缎面裙子。车里烧了炭盆,听风声从车帘簌簌吹过。 她强忍着没伸手去撩帘子朝外看。 嬷嬷教过,京城不比村里,女孩子随意抛头露面,这名声便不好了。她从今以后便得循规蹈矩,做个合格的大家姑娘。不能给她爹苏三爷抹黑,更不能给承恩伯府抹黑。 车子驶过长街,转过巷子,福姐儿胃里翻江倒海,捂住嘴强行抑制住呕意。 她坐不惯马车。也穿不惯这裙子。头上戴的珠花扯得头皮痛,耳坠子太沉了,好想摘下来…… 车终于停了,面前一亮,崔管事掀了帘子,一个微胖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