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色是一个伶俐的姑娘,当即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道:“火势这样大,济元师叔纵然尚有一息存世,要救活也难了,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堆焦骨……”说到此处,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仍继续道:“若是宫里怪责下来,咱们也只有这套说辞,何况我听说济元师叔这回离宫仿佛别有隐情,似乎与今年的大旱有关,且太后也多不待见,因此我想,反正济元师叔此生未见得能回去,纵然殒命在此,也怪不得咱们。” 她这番话正说在济慧心上,济慧定了定神,镇定了情绪道:“住持师姐,你说呢?” 济慈悲悯地合起手掌,“阿弥陀佛,济元得以脱却凡胎,得升仙界,是济元之福,亦是鄙寺之幸。” 济慧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这么一说,硬生生将一件坏事变成了喜事。当下她亦撑起一脸喜色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济元原是离宫祈福,如今果然求得福报,纵然肉身毁损,却得入身超凡入圣之境。咱们也得统一了口声,如若宫中来人问起,大家也都如此说,别出言丧败、坏了兴致。” 众人即便心下有些疑心,当面总不敢不服,俱唯唯称是。唯独妙殊细声嘀咕了一句:“果然升仙了么?”似自言自语。 济慈双手合十,“济元师妹慧根卓绝,灵气逼人,才入寺数月就得成大业,我欲为其在寺中设一座牌位,以彰感佩之意,尔等以为如何?” 弟子们当然没有异议,忽听后头一个清越的声音道:“我还没有升天,师姐就要为我立起牌位,这叫我如何担当得起?”原来是厉兰妡和兰妩笑眯眯地从后头出来,两人穿着整洁的僧衣,毫发无损。 济慧的脸在火光中凝结成冰,一丝笑意挤破头也难得钻出来,“济元师妹,原来你还活着。” 厉兰妡好整以暇地露出微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夜偏生睡不着,因携了兰妩于山林间闲走,感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期图促进修行,提升根本,谁想阴差阳错,因此避过一场大祸,哦,不,是错过升仙的良机。” 济慧的脸黑得连火光都难以照红,济慈却依旧波澜不惊,声线平稳得像个死人,“升仙虽好,尘世亦有可留恋之处,可见济元尘缘未尽,还没到好时候,顺其自然即可。” 这老尼果然老辣,一张嘴正说反说都有道理,叫人没法指责她半句。厉兰妡鄙薄之余,心下也不禁一凛。 她也装模作样地施了一礼:“师太所言极是。” 屋舍在大火中尽数毁损,天色又晚,众尼僧只能在山林中暂歇。厉兰妡亦找了一株合抱的大树,和兰妩在树下比肩而卧。火势熄灭后,众人在其中找寻了一阵,只寻到几条焦黑的被褥,勉强可以御寒。 大伙儿忙了半宿,好容易重新睡下,趁她们昏寐之时,兰妩庆幸道:“亏得咱们早有准备,只毁了几件衣裳,我看寺里这回损失惨重。”她不能不佩服厉兰妡将首饰银票缝在寝衣里的妙法。 厉兰妡道:“我看未必,你瞧住持和监寺一点儿也不着急,可见值钱的物事没有丢掉多少。” “也是,”兰妩点头,“这场火未必不是她们的主意,想必早有筹划。只是旁人的惊惶也不像是装的,恐怕此事只有那两个老东西知情,连妙殊也未必知道。” 厉兰妡冷笑,“看来是我错估了她们的胆量,以为她们不至于粗浅至此,这一下倒坐实了有人在后面撑腰。” “她们如此也罢了,却连寺中诸人的性命也不顾惜,真是其心可诛,”兰妩恨恨道:“若非咱们侥幸为人所救,恐怕真要死在这里了,说来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她想了一想,“也许是个小贼,本想着来寺里偷东西,误打误撞地救了咱们,却又被大火吓跑了?” 小偷只会溜门撬锁,哪个有胆子这样破窗而入,厉兰妡想来,那人怕是诚心来救她们,但不知是何故,为何要瞒着身份,这世上果然会有默默关心她的人么? 宫里住久了的人,在这样粗陋的环境下如何睡得着?兰妩自是不寐,看看身旁的厉兰妡,见她也睁着两眼,遥望满天星河,仿佛心事如潮。 兰妩叹道:“其实方才咱们不必回来,只当在火里烧死了,从此博得自由,慈航庵固然不会追寻,宫中的纷扰也不会接踵而至。” 厉兰妡的声音轻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