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望着血偶那只融在了潭底血污中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轰——哗——” 如坚铁一般,正要绞杀一切的暗血漩涡,轰然炸裂。 紫黑的污血之雨,泼洒而下! 虽然污浊至极,却已不再有任何杀机。 林啾的肩膀上轻轻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掌。 魏凉一手揽住她,一手撑开了一把巨大的黑伞。 漫天血雨,恰好降至。 黑色大伞下,撑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将第一波泼洒而来的血雨尽数拦下。 伞面传来“啪啪”的雨落声,大大小小的凹陷在黑伞上此起彼伏,仿佛在跳舞。 伞骨上很快便凝聚了细细的血泉,一缕一缕滑落,像是帘幕一般,遮住了外头的血雨腥风。 黑伞之下,魏凉眉眼温柔。 林啾的视线落在那只撑伞的大手上。那只手修长漂亮,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她忽然有种错觉,眼前这双手,能够撑得起天,擎得住地。 斗龙没敢打扰自己的主人,只怔怔地望着王卫之这个可怜的家伙。 他站在暴雨中,被浇了个透彻。 斗龙觉得他应该连底裤都湿了。虽然它平时不大看得惯这个鼻孔长在脑门上的幼稚家伙,但这一刻,它能感觉到这个家伙很可怜,非常可怜,可怜到让它连一点点欺负他的兴致也提不起来。 这场暴雨,是满潭血水所化,它会不停不歇,下到填满整个碧波潭为止。 魏凉撑着伞,不紧不慢顺着盆状的潭底往高处走。 斗龙在他的示意下,偏头衔住王卫之的衣角,拖着木偶人一样的他,紧紧跟在魏凉身后。 它倒是不介意淋一淋血雨。 平时它就喜欢撕裂猎物,把它们的血染满自己的毛毛,可惜主人不喜欢,它只能常年按捺住自己浮动的狗心。这一次算是公然放假了,它撒着欢,一会儿用尾巴拱王卫之的背,一会儿用脊背蹭他的手,一边安抚这个可怜的娃,一边变着花样地淋雨。 漫天血雨降下来,无边的帘幕仿佛化成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之上,开始上演一幕幕爱恨情仇。 林啾吃惊地回身去看。 “看什么?”魏凉沉声问道。 “亡者之怨。”林啾喃喃道。 大约是因为在乌氏地下陵中吸收了大量的亡者之怨,她竟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飞速冲刷而下的雨帘,就像是那种一帧帧从眼前晃过的静止图像一般,在她眼前组成无数故事片断。 她看到,魔族攻陷这座临潭小城,开始大肆屠杀之后,便有怨力幽姬娇笑着飞掠而过,往每一具将死未死、濒临断气的躯体中注入紫黑色的魔血。 垂死之人,立刻变得痛苦至极,张口便吐出紫黑色的血,身体亦渐渐融化,只余一具枯骨。 那些血,一道一道蜿蜒而下,聚到碧波潭中,渐渐将它染成了暗浊的血色。 无数元婴修士被绑来,悬吊在潭水上方。 祭渊用特殊的方法腐蚀了他们的丹田,他们的身体渐渐出现碗大的破洞,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修为、血精,化作污浊之血,向着血潭中流去。这个过程痛苦至极,他们全程在抽搐痉挛,惨叫时,生生自己扯脱了下颌。 像是无声的电影,更有一种难言的凄厉恐怖。 林啾望着这一幕一幕,心中的愤怒远远盖过了恶心难受。 她不知何时召出了琉璃剑,握住剑柄的手越攥越紧,心中暗道,‘乌孟侠前辈,我已找到了始作俑者,祸乱之源头。您请安心,我定会发奋修行,斩奸除恶,绝不让祭渊再为祸人间!’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 人,不是天生就爱做英雄。只不过有些事情,一旦入了眼睛,便会扎根心底,再也无法置之不理。 雨更大了。 潭底已积蓄了一汪血水,凄风苦雨更甚,哗哗雨声渐渐侵入每一个人的心神,在这雨幕范围之内的人,奇异地与此地怨念最深的亡魂共情了! 林啾仿佛浮到了半空。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共情的状态,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将在自己的眼前重现。 风雨声消失了,头顶是一方碧蓝如洗的天,阳光暖暖地照耀着底下绿珠般的潭水。 阳光下的罪恶,更是令人心惊。 一个满面胡茬的男人被牢牢缚住双手,押到了木架桥正中。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