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和粮秣被烧,逃出的兵卒不多,且多数带伤。想凭这点兵力打下一处地盘,无异是痴人说梦。 回邺城更不可行。 以慕容垂和朝廷的关系,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慕容评和太后早已磨刀霍霍,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大都督,为今之计,只能往范阳王封地。”一名自营中逃出的谋士道。 以慕容德的为人,应该不会将慕容垂交给朝廷。 “不可。” 慕容垂摇头,强压下愤怒,用力按着眉心,沉声道:“去沛郡。” “沛郡?”众人惊讶。 “沛郡段太守是我妻兄,应会助我。” 慕容垂口中的“妻”,并非是太后硬塞给他的王妃可足浑氏,而是被害死的先王妃段氏。 段氏是鲜卑贵族,在燕国的地位类似东晋庾氏,是贵族中有名的外戚。 和庾氏做法不同,段氏女除了入宫,更多是嫁入王府,同国主的兄弟和儿子成婚。慕容垂的几个兄弟以及小一辈的侄子,凡是已娶妻者,府内都少不了段氏女的身影。 大段妃被太后害死,慕容垂又娶了小段妃。不料可足浑氏又横叉一脚,逼他舍弃继妻,娶了可足浑氏女为王妃。 此举不只同慕容垂彻底结怨,更激怒了段氏家族。 段氏一怒,足够太后和她身后的家族喝上一壶。 鲜卑段氏不仅依靠联姻巩固势力,手中还掌控着鲜卑最大的一支商队。每年依靠同晋朝市马和牛羊,换回大量的丝绸绢布,再贩往周边胡人政权,成倍的赚取利润。 数代累计下来,堪称金银铺地,富可敌国。 鲜卑商人多依附段氏,随段氏商队南下西行,交出部分利润,借段氏部曲护卫安全。 不夸张的讲,只要段氏不点头,邺城有半数的商税要打水漂。 可足浑氏恼恨慕容垂,却不该先害大段妃,后逐小段妃,更对先皇的段妃下死手。这给了段氏家族一个错觉,太后如此妄为,究竟是看慕容垂不顺眼,还是借机削弱段氏的势力? 按照桓容的话来讲,古人很善于联想。 可足浑氏任性一把,真实目的只在慕容垂。奈何段氏家族不乏“聪明人”,不禁想得深了些。 先是慕容垂,其后会不会是慕容纳、慕容德?接下来,是不是要向所有皇族和贵族的后宅动手? 越想越有可能,段氏家主召集族中长者,决定和可足浑氏斗争到底,绝不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于是乎,太后在宫中立起一个硕大的标靶,只等着段氏开弓放箭,射中红心。 慕容垂知晓段氏对宫中的态度,打算借沛郡暂时安身,再借段氏势力招兵买马,以图东山再起。 “大都督,世子和几位公子怎么办?” “派人暗中去寻。” 慕容垂十分清楚,一旦豫州被破的消息传出,邺城必有动作。以慕容评的为人,十有八九不是派兵抢回失地,而是痛打自己这条落水狗。 昔日的征南大都督,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刚毅如慕容垂也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豫州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尔等需马上动身,分两路往北,赶在邺城之前找到我子。” 慕容垂抓紧缰绳,托住因高热而意识不清的慕容冲。 “我带中山王先行沛郡,尔等寻到人后,尽速前来汇合。” “诺!” 封罗等不敢耽搁,领命之后就要上马离开。 “封罗,”慕容垂道,“你重伤在身,不可过于劳累,随我同去沛郡养伤。” “大都督,仆并无大碍。” 听闻此言,封罗感动不已,扯开绑住左眼的布条,现出狰狞的伤口。 伤口依旧泛着血丝,但并未化脓,恢复力着实惊人。 “世子和几位公子在乱中北去,极可能是往陈留和高平。仆知晓近路,可先行一步,拦下两郡的守军,以防世子和几位公子遇上意外。” “如此,便将此事托付与你。” “大都督放心,仆定不辱命!” 封罗抱拳立誓,当场点出未受伤的百余人,分作两队,分别驰往陈留和高平。 目送马队驰远,慕容垂听到一声低哑的“叔父”,探手触及慕容冲滚烫的额头,表情中闪过一抹担忧,不再迟疑,立即调转马头,向沛郡飞驰而去。 此时,豫州的大火已经熄灭。 建立在旧城附近的鲜卑大营一片焦黑,到处散落着断瓦焦木。朔风吹过,卷起一股呛鼻的黑烟。 策马走过营地,秦璟拉住缰绳,镔铁枪早被鲜血染红。 未凝固的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