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周燕将他一把拉住。也知一屋子的人,就算有脾气,张君也不能在此发出来。她道:“二哥哥还未讲得笑话,怎能就走?” 姜璃珠终于伸开那只手,手中空无一物,她道:“二哥哥果真猜中了。既是我赢了,那二哥哥这笑话若是逗不笑我,可不能算数哦。” 老太太贺氏渐渐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但她自来心大,好容易儿孙满堂乐一日,也未往远处想。蔡香晚一双小脚还要在桌前伺候,冷眼瞧着区氏苦心替二儿子搭前程,也是笑的什么一样。 张君叫一桌子的小姑娘们起哄着,转身,锋眉下一双微深的眸子去看姜璃珠。 他还记得他十二岁的时候,这小丫头不过七八岁吧,眼中就有如今的心机与老成,故作天真的笑,甜甜的叫着二哥哥,捧给他月饼,两只眼睛里满是鼓励和赞许,他每吃一口,仿如自己也吞了一口一样。 然后他肚子难受,爬高窜低四处乱奔的样了,区氏看到之后仿如受到天大羞辱一般那哀其不争,恨其不争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是他好容易在被放逐了六年之后重新领回家,能与家人一起团聚着过日子,可一回爬高窜低上树所出的丑,叫人人都要笑话区氏,六年时间将一个傻子养成了疯子。 “钦泽,你可必得要逗姜姑娘笑起来,否则就不能去!”他回头,区氏满脸慈爱的笑意,这样的笑,他只在她对着四弟张仕时才见过。 张君回过头,挪凳子倚着区氏,将自己和姜璃珠之间空出一人的位子来。他自己先就一笑,再抬眉看姜璃珠一眼,伸出手,在空中虚虚划了一道,讲道:“从前……” 他手生的很好,白,纤长,骨结分明。当然,他人生的也很好,可姜璃珠未见他笑过,未见他那双眸子里含着莫名情愫扫自己一眼时,那含羞露怯又带着点祈怜似的眼神。 他本是个不苟言笑,冷酷刻板的年青人,但在那一眼,仿佛将自己内心所有的不安全交付给了她。 他一笑,四时的花于一瞬间齐齐在姜璃珠的眼中开了。 张凤窝在贺氏怀中,还有隔壁府的杨氏和胡氏几个先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姜璃珠小脸一红,才要笑,周燕在后摇肘道:“快憋着,不能笑,不能笑!” “从前,有个人,跑到人家里去偷鸡吃。一窝鸡叫他偷的只剩了一只,终于叫那主人给捉住。主人气的报了官,将这人捉到官府。这人拒不认自己是去偷鸡,于是县令问他:那你三更半夜跑去做什么? 这人说道:我是去给鸡拜年的!” 张凤高声道:“二哥哥,这笑话儿不对,给鸡拜年的是黄鼠狼,不是人。” 张君忽而伸手,不知从那里抓出支白绒尾的小挂件来,在姜璃珠眼前轻轻转得一转,回头说道:“小凤儿,那人,本就是黄鼠狼变的。” 姜璃珠的鼻子几乎叫那白绒尾扫到,捉到手中忽而就笑了起来:“燕儿,你瞧,这竟是咱们在寺里逛时丢的小绒坠,我可找着它了。” 姑娘遗物,公子拾还的风雅事儿在寺里未曾上演,张君捡到了这东西,一直当成个负担,此时借笑话而还,心里大松一口气,也不管姜璃珠能否懂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典故,脸顿时拉了下来,起身一礼,扬长而去。 * 赵荡自己并不喝酒,与如玉分坐左右,桌上一盏豆灯,看安康与二妮两个猜瓜子。如玉见她两个赢瓜子一人赢得一堆,仍还在猜,遂起身拿着盘子到屋子里去寻瓜子。 赵荡随即也跟了进来,在如玉身后站着。 如玉心不在焉,回头差点碰到赵荡身上,他轻轻扶了一把,接过那盘子置到桌上,问道:“中秋佳节,你怎么不在永国府中过中秋,倒跑到这儿来了?” 如玉不答他这话,隔窗看两个孩子在灯下猜瓜子,也是拿自己当成二妮的家长来问赵荡:“王爷对二妮,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呢?” 灯在外,屋子里唯有侧侧一点影子,如今赵荡就在那点灯影里。黑夜中,他的声音越发温和,醇厚。他道:“孤年已有三十,初入学堂时在夫子面前立的志向,身生为人该尽的责任,仍还渺茫,遥不可及。若果真那一日要长辞于世,有她在,孤也算有后遗留于世。 孤所怀的,大约就是这样的心。” 皇帝的长子,三十不婚,收养一个农家女儿做义女,无欲无求,如玉当然不信赵荡会如此高尚。可她所见的他,终归一直以来都是那么温和无害,耐心有度,并不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