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打断了他道:“不过七八天而已,也不全断,流一条小缝儿叫它淌着,只不必断了下面的饮水即可。” 他大手一挥道:“既村子里男人这么多,就先停了自家的春耕,都到这里来修坝。” 陈保儿心道修坝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找石头石灰,还要搭架子架土方,否则水多了一夜冲走,不过白费功儿而忆。但知县大人交待过,这里正虽是个贬官,却是京城的贵家公子,到了陈家村,要他勒束村子里的人们听他差遣,不能叫他受委屈失了官威的。 他转着脑子想了想,转寰道:“张大人,要想修座大坝,一时半会儿也办不成它,不如咱们先将它当成个事儿议着,等议好了再说?” 张君虽然不识稼穑,但总算为了考科举书读过几车书,关于水利,还曾著过十分精彩的策论。自然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一座大坝。但他问这事儿,原本也不是为了修大坝,此时便微舒了眉头道:“也罢,大坝暂且缓修。但是,溪流到那大槐树的地方,此时就可以拿周围的石头筑起一个小泉来,再改开沟渠浇灌下游那几块地,就可缓了这大片春种糜子之急,你找个人,让他去办这事儿。” 陈宝儿回头,在村里男人们中打量了片刻,才犹豫着,张君指了指老皮皮道:“我看他就很好,让他去筑个小泉儿出来,再改改沟渠,那里也有他家的地,不算他吃亏。” 皮皮叔惯来好吃懒做,听了这话哎哟一声道:“大哥,我这腰不好。” 陈宝儿正要替张君竖威,威吓了一声道:“这可是咱们新来的里正大人,京里来的贵人,他一句话县太爷都要听的,你敢不听?快去!” 皮皮叔本也扛着自家的铁锹,乡里汉子们腰软胆怯,里正都怕,更何况陈宝儿还搬出了县太爷。他扛着铁锹下了田梗,一路就往溪边去了。三月山上才消融的寒冰,他自然舍不得鞋子,脱了鞋子光脚踏进去,抱起石头和着稀泥慢慢垒着。 一群男子们随在张君身后,于那大路上看着,老皮皮一个人不一会儿就裹的跟只泥猪一样,抬头瞅瞅众人,接着去垒石头。如玉洒完了自家的糜子籽种,拍净了手持起锄把才要往隔壁二房家的田里去,便见前里正陈宝儿远远的招着手。 她回头远眺了张君一眼,恰见他唇角含着些笑意,也在远远的眺着她。也许他看她的时间长了,等她看他时,便抬手,轻轻指了指扑腾的像只泥猪一样的皮皮叔,如玉眼神好,虽远也瞧见他还挑了挑眉锋。 这人来了两日,行止端地是个君子,陈宝儿还说他曾上殿试中过探花郎的。如玉此时却觉得,他那心眼儿,当是和自己一样狭促才对。她几步上了大路,走到陈宝儿身边问道:“大哥何事唤媳妇?” 陈宝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北方男子们的普遍相貌,脸大而黑,看面相大方厚道,实际上胆小怕事又怕媳妇,人心倒是正的。他招如玉近前,离张君等人又远了几步,才悄声问道:“你怎么把安康打发回镇上学堂里去了?” 如玉叫他问了个不着头脑,应道:“他是个学生,理当往学堂上学的,我便打发他去了。” 陈宝儿又招如玉往远处走了几步,四顾左右之后才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将那里正大人安排到你家去吃饭?” 如玉心道:你还不是看着我面软好欺侮,弄来一个要搭吃还要搭被子的白伙食来? 陈宝儿显然看穿了如玉的心思,连连摊着两只手道:“安实与他爹接连生病又是两场葬礼,安康今春的束侑,都是你自沈归那里借的,我说的对不对?” 如玉连连使着眼色跺着脚儿道:“大哥,沈归回来过的事儿,除了我们俩再无人知的,你答应他要瞒着,就不该再说出口来。” 陈宝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又道:“这村子里户户虽也穷,但谁家也不及你家穷。那张君是个京里来的财主,到你家吃饭,我跟他说好了一年给你家五两银子。你说说,你那亩田里一年能刨出五两银子来?我把这好差事安排给你,也是看你新寡守着个家,带着老婆婆又有个小叔子,看你可怜才照应你。 若是安康夜夜不回来宿着,那里正大人一个男人出入你家,只怕村里人要说你的闲话,到时候你要再嫁也不好再嫁,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说实话,要不是陈宝儿这一番话,如玉还确实理解不了他的苦心。但他那日在东屋里交待安康那几句话实在太难听,她此时虽知他的好心,为了他的嘴坏,心里仍还带着气。想到此随即便道:“我也正要寻大哥来说说此事,我看里正大人的饭食,就叫别家管去,我家安康的学业是再不能耽搁的。从柏香镇到咱陈家村,七八里路程,有那时间,叫他在学里宿着好好读书,总比来回奔波在路上的好。” 陈宝儿退了两步,指着如玉道:“我的好弟妹,你咋就这么死脑筋呢?一年五两银子,家家为了抢他都要打破头的,你还敢往外推?” 言罢摆了摆手道:“就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