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应了,只道:“正是呢,入了冬,正是养身的好时候,明儿老太太也可用些百合莲子雪梨粥,最是能清心安神、滋阴润肺。” 贾母年老体弱,对养生颇为上心,听闻此话,睁眼道:“你是最精这个的,有甚要的只管去领,在院里茶房看着他们用银吊子熬了来。”又道:“去年熬得那冰糖燕窝倒还受用。” 这说的是去年陪同黛玉南下前。 朱绣一边将煎好的陈皮红枣生姜茶斟了来,一边笑说:“去岁吃了那么多汤水,老太太只记着这一个,可怜我怕老太太吃絮了,变着法弄出那么些花样,都白费了。” 鸳鸯在一旁听见,虚点着她的脑门也笑道:“别说老太太不记得,就是我们还常在旁边打下手呢,日日睁大眼睛看着你弄了那么多花样出来,可你去问问,看谁能记得住!可叹这脑袋,看着也不比旁人的大些。” 一语未了,贾母笑的险些呛了茶,慌得鸳鸯忙上去轻拍脊背顺气,贾母笑骂了一句,又道:“今儿这茶辣些。” 朱绣笑回:“今儿林姑娘的孝心,老太太一高兴,可是用了不少,正是要防着积食反酸,这是将红枣肉、陈皮、生姜用水煎了,有温中畅气、健胃消食之效。因着老太太用了不少河鲜,与山楂不合,故而不宜吃上次那枸杞山楂茶,这陈皮红枣生姜茶正相合。” 鸳鸯咋舌道:“又这么些讲究,好妹妹,煎剩下的茶渣子,赏我吃了罢。” 服侍贾母吃完茶,朱绣又回道:“老太太方才说的那冰糖燕窝,确是当下滋阴润燥的佳品,只是上月我去大厨房那边,见只有血燕,便禀了大厨房的钱妈妈,大前儿大厨房遣人送来一包燕窝,我看了,不过寻常白燕,并非官燕,让我给退了回去。已吩咐了咱们屋里自己的买办钱六去置办,想是过几日就得了,老太太且等等。” 闻言,贾母登时便觉着有些气闷,“咱们家下这些人,因着你们太太慈软,也纵的太过了,每每以次充好,打量我不知道。” “前儿正值腊八,各色节礼往来,二奶奶忙的鞋底都要薄一层,大厨房那边钱妈妈是惯用的老人了,等二奶奶闲下来敲打几句也就好了,自会为老太太料理的妥妥当当,包管让您满意,您且看罢。”朱绣自不敢应和贾母去议论王夫人的不是,只管拿话岔开。 先前黛玉那里大厨房已是闹了一出,让宝玉嚷破了险些没脸。现下又知道厨房不力,两厢叠加,贾母只觉得府里大厨房是有意怠慢上房,在心中忖度:这钱婆子是王夫人的陪嫁,又是王夫人正经的奶姐,若是免了钱婆子的差事,不免伤了王夫人和宝玉的颜面;若是抬抬手放过去,倒怕把这一起子纵的更狠了,日后岂不更对着上院阳奉阴违? 思忖半刻,倚着靠枕问道:“咱们院里的钱六,和那个钱婆子有亲?”鸳鸯惯知朱绣对府里这些姻亲关系半点不上心,自己想了想道:“正是钱妈妈的内侄儿。” 贾母冷笑:“怪道呢,这钱六向来没成算,当差也不爽利,让他家领回去再调停几年。咱们屋里的买办,我瞧着鸳鸯的哥哥倒有些历练,叫他来做罢。”鸳鸯听了,忙忙跪下替她哥哥金文翔给老太太磕头。 罢了钱六的差事,贾母还有些不足,又道:“她们姊妹惯来娇弱些,大厨房那里又要先紧着老爷太太们,眼见着冷风朔气的,怕她们禁不住。原只怕又添一个厨房多事些,现想来一样的分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并不多费多少事。也罢,琥珀,去告诉你二奶奶去,让她和你们太太商量了,老婆子想给她们姊妹添一个小厨房来,问问她们允是不允。”琥珀忙领命去了。 闻言,朱绣拍手笑道:“有了小厨房,我也给老太太显显身手,大厨房那边又远人又杂,咱们茶房又狭窄,再不能让我尽兴施为,得了这个新地儿,好好给老太太熬一盏燕窝粥来。” 鸳鸯笑骂:“可休提燕窝了,都是这粥,倒险些引得老太太生气,你那一通雪燕白燕的,念经一样,老和尚听了都要晕。” 众丫头你一眼我一语,哄得贾母又笑开来,道:“朱绣丫头在这上头历来很有些见识,她说的那血燕,不过是因红色燕窝稀少,才受推捧起来,实则香气品相还不如寻常白燕。白燕盏中最上品的当属官燕,次一等为毛燕,再次是草燕。寻常白燕只稍比毛燕好些,远比不得官燕,咱们家历来只吃官燕,如今不得,左不过买办不作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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