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胆战,夜不安枕,暗暗偷眼瞧了半月,朱绣算是明白些这柴大娘的脾性,但凡惹了她不耐的,这柴大娘弹弹手就给卖去脏地方了,不图别的,那些地方一贯好卖。 一般的女孩子若是有个一技之长的,柴大娘就转手高价卖给大户财主家去,年纪小些的类似她这种的,便养上一段时日再图买卖。 朱绣自那日起便把自己当哑巴,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比着旁人做,别人一言一语她都听进耳里记在心里,幸而她现在的这身体虽然营养不良又瘦又小,但却是做惯了活的,似乎还灵巧的很,往往拿起来活计就能上手去做。 夜深人静时,朱绣有时还苦笑着庆幸,得亏不是她囫囵个过来,不然就她原来那养尊处优的壳子,只叫她毁上两幅绣底子,恐怕一天都撑不过去就叫柴大娘随手卖到楼子里去,虽说如今到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混账地方,好歹还有个底牌跟着过来了,只徐徐图之,总有活路。 这厢朱绣正食不知味的把高粱粥往嘴里灌,那边柴大姐儿高声喊道:“来两个人来!……绣丫头过来!”却是柴大娘新添的孙子拉了一包被,需人浆洗,因着朱绣素来寡言少语、干活麻利,倒叫柴大姐儿记住了。朱绣不敢耽搁,剩下的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敢真叫柴姑娘等,一个高半头梳着三股小辫儿的女孩儿咬着唇站出来,“下回可轮不着我了”,说着也不理朱绣甩手就出去了。 到了东厢,柴大娘正抱着个红包被裹着的小婴孩坐在榻边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见朱绣两个缩手缩脚地进来也不理论。她身边一个捧着酱色釉罗汉碗正在喝汤的年轻妇人见状倒是放下碗来,对柴大姐儿笑道:“妹妹快睡去罢,再没有为这个劳烦妹妹的。”柴姑娘满脸带笑,“我是为我侄儿,我侄儿好了,就算我的心了。”话虽说着,却不见她稍稍靠近门边那一堆换下来的脏衣脏被,便是柴大娘也劝她歇息,直等到朱绣两个把污秽被物放木盆抬出去,柴大姐儿方才起身,又笑语几句才自去了。 天已黑透,入秋后夜里的凉风吹得人脊背发麻,二人合力拆洗完被面,三股小辫儿摩挲了下手臂,看了看盆里几件沾染着秽物的小衣裳,偷偷看向一直亮着灯火关着窗在叽叽咕咕的东厢房,瞟了眼低头浆洗的朱绣,咬咬牙悄声走了。朱绣翻翻眼皮,只做不知,过了半刻,才直起身子,把木盆搬到东厢房不远的廊下,借着纸窗子透出来的光继续浆洗。小门处守夜的婆子翻翻眼皮,见她老老实实地干活,便也不理会。 像是生怕揉破了细棉的小衣裳一般,朱绣又轻又柔洗的仔细,水声几不可闻,东厢里的声响便清晰了些。眼角见远处看门婆子闭眼偷懒,朱绣手里动作不停,耳朵却支棱起来,东厢里的私话,这会儿她一句也没漏听——头一天她就发现了,她上辈子不同寻常的耳聪目明的天赋也跟着过来了,上辈子没甚大用的好耳朵,这些时日却救了她好几回。 只听东厢里那柴大娘道:“都是为娘半辈子的见识,懂不懂的你只管记心里,便是大姐儿也不得说,大姐儿到底是要出门子的,咱家的生计全靠这些呢,可不能叫她带到婆家去!” 闫姓妇人——柴大娘的儿媳妇心里不愿,沉吟片刻方笑道:“娘说这个也忒早了些,小宝儿还小,宝儿他爹身子骨又不强健,媳妇儿也不中用,却还得娘操心买卖呢。” 柴大娘睨了眼闫娘子不自在的神色,勾唇道“正是为着宝儿和他爹,你才得接过来,且不说别的,过段时日年前收人时你跟我去便罢了,走上几趟我再细细说与你,你便上手了。” 闫娘子心头不虞,她家男人身子骨弱,嫁进来之后她镇日在家侍候着,没少听街坊邻里背后嘀咕,说因她婆婆做这行当,伤了阴骘,才早早死了她公爹,她男人生就个药罐子,只一个尖酸刻薄的小姑子十七八岁还找不上婆家。一句两句听多了,连娘家人也渐渐远了她,闫娘子心里越发埋怨婆婆做的下九流的行当连累一家子,也就越发信这阴司报应之说,平日里柴大娘买人卖人一概避得远远的,若非柴大娘忒厉害,她挣命才得来的心尖子似得胖儿子真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想叫这老虔婆碰。 嚅嗫半晌,闫娘子赔笑道:“娘是看重我,媳妇感激呢,只是这买卖,到底伤人和,媳妇年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