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所为何来,”燕子恪淡凉地道,“而我却了解,但凡不合常理的仪式般的杀人手法,若非出于信仰,便是以牙还牙的复仇,这仇恨深入骨髓,以至哪怕会因此而轻易被官府定为谋杀从而使自己嫌疑大增,也在所不惜。至于我所说的手法是否乃无稽之谈,只需依此法演示一番便知。” 刘漳摇头,满脸无奈:“燕大人!不论您所说的手法是否能够成行,其前提就无法成立——抱秀山馆房间众多,我又如何能提前知道曹溥会选哪一间房?!在场之人皆可为我作证,昨天选房间是大家随意而为,我并未做任何干扰亦或诱导!这一点敢问燕大人如何解释?!” “曹溥可有此类的习惯?”燕子恪问燕九少爷。 众人:“……”麻痹这还带现问的啊?!敢情这个问题你丫根本没有想过啊?!刚特么正经了一会儿又开始变蛇精了! “曹溥虽没有特殊的习惯,”燕九少爷慢吞吞开口,在众人目光的汇聚下抬起一双清澈眸子,“但却极信命卜,曾言幼时一位颇灵验的道人尝为其卜过命途,说他命中缺水,凡与水沾故之处皆于他有益,因而赐字为澎海,家中所居亦临水而建,身边丫头长随等一应下人,名中皆带水旁。” “这么说来,曹溥的确偏好攀岩有水之山。”陈简谅若有所思地接话道。 “莫不是因为这个房间距后山的水最近,所以刘漳你才笃定他必会选这个房间下榻?”鲁遄盯向刘漳。 “无稽之谈!二楼那间房不也一样离水近?!万一他选了二楼呢?!”刘漳吼道。 “比起二楼的那一间,他更有理由选择这一间,”燕九少爷慢声道,“这座主馆,每个房间都有门牌名字,譬如‘碧秀斋’、‘慧秀斋’、‘蕴秀斋’……诸如此类,而所有这些门牌名字里,唯有曹溥所选的这一间,带着水。” “——沉秀斋!”众人齐齐惊声脱口而出。 “呵呵……是否很有些讽刺?”刘漳忽而笑了,脸上的茫然、愤怒、惶惑,甚至原本带着的那几分油滑,如风般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凉漠与讥哂,“他既然命中缺水,既然与水相宜,那么我便让他死在水里,好好儿地全了他的命途。” “为什么?”邢八问他。 “曹溥与范昴山上遇狼的那一次意外,皆是他故意所为!”刘漳目光里射出恨意,“那山上有狼,他早便知晓,故意拿了用了许久的旧绳子,故意绑了不结实的绳扣,故意在逃离时抢先用了范昴的攀岩绳,故意将范昴蹬落山崖!他一手设计了杀害范昴的整个计划,就是因为他将范昴嫉妒到了骨子里! “范昴是你们攀岩社的创始者,若他不死,将来于院志上留名在前的就是他,而曹溥——他嫉妒到连范昴的名字列在他前面都无法忍受!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嫉妒心重的人! “他与范昴从小便相识,两人关系也还算好,然而他处处比不上范昴,却又总是被人拿去同范昴相比,天长日久,他的嫉妒便愈积愈重,有一日我偶尔经过你们攀岩社所用以商讨社务的课室,听见他一个人在那里发火,口口声声皆是恨不能范昴立即死掉的咒言,自此后我便格外注意他之言行。 “又一日我听见有人与他聊起那灰皮岭上有山狼一事,他问得很是仔细,我原道他本是想去攀那座山,因着山上有狼便作罢了,不成想过了没两日他便引了你们去,诱使范昴同他一起攀至峰顶…… “事后某日,我去范昴墓前祭拜,因着接连几日没睡好,待要离去时突然昏倒在旁边的冬青树丛后面,醒来时却听见曹溥的声音由另一边的墓前传来,我便未作声,将他得意洋洋把自己谋害范昴的计划全盘说出的话悉数听进了耳里! “曹溥就这么害死了范昴,却丝毫没有悔过之心,你们说,难道他不该死不该杀?!不该偿还他对范昴所做的一切?!” 众人一时无声,燕七想起了东野圭吾在《恶意》那篇故事里的一段文字:“我就是恨你,明明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明明你是那么善良,明明你知道我猥琐的过去还帮我保密,明明你一直在帮我实现理想。可是我就是恨你。我恨你抢先实现了我的理想,我恨你优越的生活,我恨当初我如此不屑的你如今有了光明的前途,我也恨我自己的懦弱,我恨我自己运气不够、才能不够,我恨我自己还没来得及成功就得了癌症。我把对我自己的恨一并给你,全部用来恨你。” 人性是有多么的可怕。 嫉妒是有多么的骇人。 人心怎么就能产生如此恐怖的恶意。 “为什么,”邢八问,“为什么你要替范昴报仇?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刘漳笑了笑,笑容里这次是淡淡的自嘲:“我有个性子懦弱的爹,有个贪慕虚荣的娘,有七八个争着抢好处、求名利的兄弟,我指望不了爹,我还要让娘满意,我更要力压所有的兄弟,我必须出人头地,我不想将来只能做个给朝廷看林子养马匹的小官儿,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必须要想尽各种法子给自己谋个光明的出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