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椟目光一动,下意识地落在他丝缎般垂落的乌发上,两腮犹有未拭净的脂粉,看起来血色鲜妍,唇上狼藉的口脂混合着血水,纷纷淌到了襟口上。 他心中恶气顿消,倒是那些乱糟糟的绮念又卷土重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解雪时的颈窝,只觉得那皮肤滑腻,仿佛在吸附着他的手指,不由将声音微微放柔:“你跟我回去,我就给他个守皇陵的出路,横竖你只要个天子,朕就依你之言,把这龙椅坐稳了,如何?” 他自以为柔声细语,将赵株一条性命拿捏得稳妥至极,解雪时果然垂首道:“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赵椟道,“只要你……” 他喉节滚动间,却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喀嚓声,有什么明晃晃的银光在眼角处一闪而没。 解雪时一手虚援着他的衣袖,一面缓缓直起身来,赵椟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眼睛,迎面已经腾来一道银光! 是长剑出鞘! 他重病在身,因而上手准头大不如前,剑锋横在赵椟颈上,直接拉出了一道窄窄的血线,还在蝉翼般震颤着。 他的手在发抖,脸上都是冷汗。但赵椟绝不可能轻视这虚浮无力的一剑。 ——他这是打算挟持天子了。 赵椟心中冷笑一声,却被他一手扯住,就着横剑于颈的姿势,转向数百禁卫。 除却颈中细微的蜇痛之外,他只能听到耳边解雪时冷冷的声音。 “备马,开城门!” 第68章 天子在禁军丛中被劫,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冯绍方本就性情急躁,当下里腮帮子一跳,目眦欲裂间,已掣出长剑在手,怒喝道:“挟持天子,你好大的胆子!” 他是赵椟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对天子的谋划知之甚详,哪里敢叫破对方的身份?解雪时手里的长剑,又素来是凶名在外,他急怒攻心间,竟是暗暗背身作了个手势。 弩手立刻会意,在他身后弓步待命。 谁知这千钧一发间,他却听得天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冯绍方强压怒意,只将手掌一抬,挥退了属下。两列禁卫齐齐收剑入鞘,留出一条可容二人的小路来。 “还愣着做什么?牵马来!”冯绍方断喝道,“要好马……罢了,就取我的青白眉来。” 解雪时掌心越来越湿滑,都是沁出来的冷汗,那剑柄似有千钧之重,直欲脱手而出。只是他处变不惊,面上丝毫不曾露怯,反倒令冯绍方慑于其凶名,不敢妄动。 反倒是赵椟微微一笑,引颈在解雪时剑上蹭了一蹭。他颈上一片狼藉,都是血淋淋的剑伤,仿佛被琴弦勒出来的红印,挟着他一枚清瘦凸出的喉结,显得尤其狰狞可怖。 赵椟柔声道:“先生折的那九十九盏河灯,都顺流漂走了,我没赶得及,唯有这一盏,骨架有损,挂在了岸边,先生应当没留心吧?那天的水很冷,我辛辛苦苦捉回来,展平了一看,当头就是赵株的名字,气得我也小病了三天。” 他话里带笑,仿佛只是同解雪时促膝而谈,一手却藏在衣袖里,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 解雪时对他这笑里藏刀的秉性已有防备,当即一手按住他的衣袖,他力气未使足,只是个虚招,赵椟却像是骇了一跳——果然有什么东西骨碌碌地从他袖中滚了出来,跌落在地上。 解雪时闻到那股血腥气的时候,已知不妙。 那赫然是一截断指! 细长如柳条,断口处鲜血已经流干,透出一股可怖的灰白色。又被赵椟一脚踏上,碾出了爆豆子似的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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